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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仙居绣娘

    白仙居。城中最有名的布料铺子,不仅料子齐全,多有外邦款式,翻新快,单就料子上的刺绣就顶顶的好,无论什么纹样,均绣的栩栩如生,如若银两给的足够多,还可以按照客人的纹样定制。

    独一无二的衣服穿出去,才会在满城贵人们中博得一个关注。白仙居后院绣房共有20名绣娘,各个身怀绝艺,这家主人据说曾经也是一名绣女,嫁了一个富商,自己开了一间铺子,招了一些手巧的女子,教授技艺,且铺子从不售卖低质低价的布料和绣品,慢慢的口碑做了上来,便成了皇城贵人家年轻妇人和小姐们购买布料的指定商家。

    当然,一枝独秀,必定招人嫉恨,同为布料铺子的“瑞成祥记”,号称具有百年历史,料子也是上乘,只是纹样翻来覆去就那些,新鲜款式几乎没有,掌柜的守成循旧,除了一些老主顾,几乎无新客上门。

    掌柜日日哀叹,总是暗中诅咒白仙居出个事情才好。

    果真“心诚则灵”。

    华衡郡主前几日捎回府的一块蝴蝶双飞的丝帕,蝴蝶的翅尖上冒出了一点线头,按说自己剪掉就是,但她刚从柳玉宁那里吃了瘪,大妹妹又举着丝帕和她委屈说,大姐姐不疼大妹妹了,竟给了方次品,自己被其他妹妹们笑话了等等,华衡顿时火大,叫上两个小厮打马直奔白仙居而来。进门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让掌柜的叫来当事绣娘,要她给自己磕三个头,然后重新绣一方丝帕才行。

    掌柜的知她是怀王爱女,出了名的骄横,连声抱歉,并抱来北方草泽新购的新鲜布料算是赔罪。

    华衡岂会贪这点便宜,就是为了出气而来,非要绣娘给她磕头才肯罢休。那个绣娘站在内门帘后,泪水涟涟,其他绣娘都在暗骂郡主跋扈,安慰她,店门外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包括瑞成祥记的掌柜。

    绣娘眼看影响铺子生意,为了大局,冲了出来,给郡主磕了三个响头,许诺次日亲自将绣好的丝帕送至府上。华衡这才满意地拍拍裤脚,呼啸着走了。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知道绣娘已无心工作,便准了她半日假,她男人不日将要归家,顺便打理打理家里。看热闹的百姓,慢慢散去,瑞成祥记的老板朝白仙居啐了一口便哼着小曲踱回了店铺,还让铺子里的打杂给他买了壶酒,说是要庆贺一下。

    次日,绣娘未出现,掌柜的以为她还在难过,心想再让她歇息一日。再说华衡早忘了帕子这事,三日后,当大妹妹问起,她才想起来,那个绣娘说是要亲自送来,问了门房,近两日未有人扣门,便遣了小厮去白仙居问询。

    掌柜的也是三日未见绣娘,正打发人去家里看望,正好王府小厮上门来讨丝帕,便让他跟着一起去了。

    绣娘家住青龙街青六巷,俩人来至门前,院门虚掩,拍了拍门,大声呼叫,无人来应,此时,刚好一男子背着包袱说是这家男人,三人一起进门,那男人直奔里屋,大喊,琼娘琼娘,我回来了!随后一声凄厉的喊声,白仙居和王府小厮进门一看,妇人已悬梁自尽了!

    侯勇翻着白眼,四肢张开躺在柳玉宁的塌上,一只脚耷拉在地上。

    “你为何不回你家躺着去?”柳玉宁给他倒了杯茶。

    “我的那个娘啊,只要看见看见我就拿来一堆画轴,说这家的姑娘不错,会诗文,那家的姑娘也不错,好针线,烦死了!”侯勇打了个挺坐起来,接过柳玉宁的茶仰脖一口喝了。随即,一口喷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好辣!好你个云舒,不就是多吃了你家公子几块糕点,你就这般捉弄我?”随即指着窗外和柳玉宁恨恨地说:“华衡和我说了,我还不信,果真她们胆子如此之大!”

    柳玉宁莞尔一笑,“这次你可错怪她们了!这茶确是北方而来,北方草泽常年潮湿,吃食饮水都放辛姜,故称姜茶!”千池端来一壶温水,侯勇咕咚咕咚都喝了,“辣死我了!”

    “郡主如何了?”柳玉宁回转书案前,拿起一方白仙居的汗巾子看了看。

    “能如何?只要她出去,就有人冲他扔东西,骂她仗势欺人,害了人命。

    那家男人正在料理丧事,有邻居撺掇他去报官,告华衡辱人致死,要些赔偿!那男人是工部虞部主事宋平,以下告上而且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与郡主有关,故没有答应。”

    “工部虞部……”柳玉宁沉吟道。

    “是啊……工部虞部员外郎的小儿子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天天的喊着要跟我比赛马,我哪有时间‘伺候’他!”

    华衡郡主是当今胞弟怀王的女儿,侯勇是当今叔叔怡王的女儿荣安郡主的儿子,荣安郡主是当今的表姐,侯勇又长华衡几岁,是她的表兄。

    “昨日,华衡找我来,唉声叹气,砸了我屋里好些宝贝,说是我不给她想出对策,今日还来!我这才跑你这里躲一躲。”

    柳玉宁正要出声,一声利落的女声传了来。

    “问了你府上婢子,果真在这儿!”声音随着门帘高高扬起,华衡闯了进来。

    华衡眼圈有些青紫,可见没睡好。

    “反正,你不给我想办法,我就跟着你!”一个趴在书案左侧,望着侯勇。

    “反正,你不给她想办法,我就不走了!”一个趴在书案右侧,望着柳玉宁。

    柳玉宁双手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绣娘自缢,哪里用得着他。云舒在门外小声嘀咕,谁让你欺负人,活该你倒霉!还有脸来找世子想办法,呸!

    活该华衡命好,皇城司仵作检验之后,上报,绣娘并非自缢,而是他杀。

    华衡跑来问柳玉宁,这就是他想的好办法?柳玉宁连眼眉都没抬,问她,我是那种枉顾人命弄虚作假的人么?

    郡主下次请走门!

    侯勇要求主理这次的案件,魏行一口答应。

    侯勇坐在值堂,看着仵作递上来的尸格。死者,女,已婚无子,悬于梁上,脸青白,口紧闭,脖后有绳索之物相交之印,初断为被人从背后勒死,指甲内有少许皮肉,应是抵抗之时,抓破了行凶者的皮肤。侯勇派了几个察子暗访医馆药铺是否有人买伤药,还未得消息。

    随即,侯勇招来白仙居小厮和王府小厮,分开询问当日他们所见的屋内情形,女子的男人先进屋,待他们进屋后,看见的是倒地的木凳,屋内物品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二人所述一致。

    又招来宋平,宋平悲痛欲绝,看似夫妻和睦,问道尊夫人是否有仇家,宋平说道,夫人性格温婉,待人和善,从不与人发生口角,自己俸禄虽不丰,省吃俭用亦可养她,但夫人想多赚些银钱补贴家用,万一以后有了孩儿,可富裕些,她绣活出众,便应聘白仙居做了绣娘,宋平常年出外采买,夫人有小姐妹陪伴,还是正经营生,也就答应了。

    谁知道,他这一出去,竟然是永别。他又呜呜呜呜哭了起来。

    侯勇又问,家中是否有丢失什么物品,宋平平复了一下心绪,说平常自己经常不在家,家里都是琼娘打理,具体有哪些物品,甚至银钱藏在哪里都不知晓。

    但有次,他离家去买丧事所用物品,回家后,家中像是有人来过,床上的衣物有些散乱,但他认为是因琼娘过世,自己有些恍惚,是否是自己弄乱的也未可知。

    侯勇派察子去走访宋平邻居,邻居均说二人关系和睦,从不吵架,琼娘不擅交际,不怎么与邻里走动,别人有难,总会尽己所能。

    白仙居的绣娘们也说道,琼娘只知绣活,很少和她们聊天,技艺也是她们里最好的,所以掌柜的经常把贵人定制的活计交给她,听说,她男人要回来了,这几天才高兴的和她们聊几句,她现在手头还有一副贵人的贺寿图没绣完呢。

    之后几日,白仙居的生意一落千丈,有的贵人要求退货,尤其是琼娘经手的还未完成的绣品,毕竟都觉得晦气。瑞成祥记的掌柜,趁机招揽了几名白仙居的绣娘,仿制了些绣品款式,又兼是百年老店,居然也收到了不错的效益。

    “你说,这样一个极好的人,怎么就会被人杀了呢?”

    “是呀!街上的人说我看她不上,雇人杀了,一个草民与我何干啊!”

    柳玉宁表面从来波澜不惊,现在看到这两兄妹就烦。

    “可去查查琼娘给哪些家做过绣品。”柳玉宁看向侯勇。

    “也许中间发现了丑事?”侯勇双手一击。

    “被人灭口?”华衡比划了一个‘杀’。

    “滚!”柳玉宁额冒青筋,第一次爆了粗口,连忙口说罪过罪过,自罚抄十遍心经。

    柳玉宁的十遍心经还没抄完,宋平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