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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秀女大选

    次日,好久不见的侯勇跳了来。依旧躺在他熟悉的塌上,吃着茶点,骂着上司。他自己去倒了茶水,瞧着柳玉宁正专心在书案前看着什么,便慢慢踱过来想要调侃一番,正要开口,看到是一副女子的画像,瞬间睁大了眼,赶忙把嘴里的水咽了,指着画中人道:“你你你,要把云舒收房?…收个房还要画个像?”

    “别胡说。你看这幅画可有何不同?”柳玉宁白了侯勇一眼。

    “不同啊……啊这里,”侯勇一指,

    “哪里?”

    “云舒脸上有个痣,画上没有!”

    ……

    “算了,对牛弹琴。”

    “你知我最烦这些,若是读书上进,又怎会做这个‘跑腿’的苦差事?天天和堂上老爷们一般,坐着就把薪俸拿了多好。”侯勇又躺回到榻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神似乎飘向很远的地方。

    “你本可享祖荫,偏去求皇上干这个,怨不得别人。”柳玉宁‘嘁’了一声。

    “我怎会不知享祖荫的好处,我娘是公主,按说驸马只任虚职,但我父乃太宗朝状元,文采、见识无人能比,太宗赏识父亲,这才破例给了实职,”

    侯勇顿了顿,“我自比不上父亲,但父亲从小教授我大丈夫当为国谋事才不枉此生,天天走狗遛鸟之事从来不是我所求,我要堂堂正正的自己挣前程!”

    “驸马是我朝传奇,也是我等读书人的楷模。”柳玉宁嘴上虽说着,心里却清明得很,如若你不是公主的儿子,谁会高看你,有了皇亲的关系办起案子也顺手些,一些功劳别人也抢不去,两年时间从无品的主办到正七品提点,这可是好多人奋斗多少年都未必能达到的品级。

    想想还是当今会用人,把自己的亲侄子放在侦缉之处,自是想用他的关系探听以及…摆平一些事。

    但他终归是…用自己的脚走出了四方地,论才情我不输他,却只能在后院和丫鬟们胡沁……柳玉宁望着画出了神。

    “喂!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侯勇挥手在柳玉宁眼前晃了晃。

    “…走开,莫要再胡说。此事说来也有趣。”柳玉宁把丁嬷嬷家的事详细地讲与侯勇,侯勇啧啧称奇,别再是那小两口激动的眼花了吧!

    侯勇走后,柳玉宁又端详了画像片刻,觉得与其他画像并无二致,遂把画卷起来随手放在桌旁的画缸里,本也是无聊打发时间,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把这事放下了。

    后听春娘说,太医果真是技艺高超,丁大几副药下去便有了起色,丁嬷嬷不再每天唉声叹气,开始去庙里求娃娃去了。

    五月初十。秀女上报名碟之日。

    名碟上不仅有秀女姓氏名谁,家住何处,是否康健,三代直系血亲是否有疾病,如亡故是何等原因,家中作何营生,已婚和离的女子还需要一份族亲、邻居和巷中主事按手印的担保书,需注明该女子是否已育,孩子是否健康,由谁抚养,婆家娘家是否同意应选,所有应选秀女随名牒附画像一张。

    身份等信息还需与皇城司中所留户籍信息核对一致,这才能够登录造册,为防丢失,册子誊抄2遍后封卷,一卷册子随秀女名牒送户部进柜上封上锁,另一卷内侍省留档。

    户部左、右侍郎各持一把钥匙在同一天打开柜子,两位侍郎需在同一地一人持册一人持名牒唱对,核对无误后,将名牒和画像按年龄排序,一岁一箱,箱子封条由禁军和内侍省派员共同押送至中书省门下,由五位宰执其中的四位再次核对,并排出次序,一般由右丞拟出意见后再次加印封卷加画像送呈御览,御批后在皇城外张榜。

    全程选秀总管需一直在一旁边协同,说白了就是做个见证。

    榜中秀女本人入宫参加二次择选,由宫中嬷嬷按照画像验明正身,入宫当日是否康健则由女医验诊,以免宫外疫症传了宫中贵人,秀女需在宫中住满10日,由教养嬷嬷教授礼仪,同时观察每人的德容言功,由内侍记录并按成绩分为甲乙丙等,丙等退回。

    10日后,由三位位份高的娘娘隔帘评点,最后留档的要在御前答对,简直是要选个女中状元!

    本次登录名牒乃由内侍省负责,由副都知隋长隋太监担任总管。

    登记当日,按朱雀、青龙、白虎和玄武街分设四个登记处,登录处外均有4名兵士护卫,一是保护名牒等,二是防止宵小闹事。

    每个登记处均有三个小太监,一人收名牒和画像,一人登录,一人收纳装箱,收纳装箱后皇城司主办上封条并和兵士一起押送至户部,手续当真严格得紧。

    选秀期间,为保皇城安全,皇城司所有护卫取消休沐,等级上升一等,一个时辰换防一次。

    “侯公子怎的好些日子没来了?”云舒端着一碟糕点进得屋来。

    “恐怕他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的,你把这些糕点包好给他送去。”柳玉宁合上刚看完的《北州志》上篇,趿拉着软缎布底鞋慢悠悠地踱至书柜前放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

    “公子!公子!”云舒一脸兴奋地跑进来。

    “小声!公子刚歇下。”千池对着云舒比划了一个噤声。

    “无妨,定是碰到了新鲜事,说来听听。”柳玉宁起了身斜靠在软枕上。

    “公子让我去给侯公子送糕点,值房小兵说他去巡城了,我便放下糕点出了来。现在不是正在登录秀女名牒嘛,我便去皇城司门口瞧了瞧热闹。”

    “我说你怎的去了这半晌还不回,原来是偷懒去了。”千池扔给她一块抹布,“赶紧把桌子抹了。”

    “哪里有那么久!”云舒噘着嘴,拿着抹布擦拭着桌案。

    “我去之时,正碰上一个娘子在登录处吵闹,说什么小太监态度不好,欺负她没钱打对,且看她是和离过的女子,瞧她不上才为难于她,便拦着后面的人不让登录,说是要找主事的要个说法,”

    云舒在一个地方反复擦来擦去,“她这一闹,后面排队的人家可都不乐意了,纷纷闹嚷,几个排在这女子后面的婆子就要把她拉走,这娘子也是个狠人,直接坐地上撒起泼来,旁边的兵士也不好拉扯一个妇人,只是在旁边劝说。

    公子,你说,这等泼辣的妇人定是教婆家休了的吧,若是让她进了宫,还不吵得贵人们天天头疼。”

    “她定是进不去的。”柳玉宁垂眼一乐,得罪了内侍省,能让她进入下一轮才怪呢。“然后呢?主事的出来没?”

    “出来了,一个自称姓隋的总管让这个女子跟他到旁边的凉棚去,他要问了登录处的小太监是何缘由才好决断,莫要挡了后面交名牒的人。

    谁知,这个女子并不前去,说是自己一个女子跟了他去,会坏了她的名节,那个太监嗤笑一声,说她一个和离的妇人还在乎名节?”

    “那女子若在乎名节,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呢!”千池也抿嘴一笑,“公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柳玉宁微笑点头。

    “那女子果真不依不饶,从地上爬起来就抓打隋总管,说他一个无根之人竟嘲笑良家妇人,说是如有一日进了宫见到皇上,定要扒了他的裤子看看他的根子切没切干净!”

    “这话说的忒脏了些。你一个大姑娘,这等浑话就莫要是复述了。侯夫人说是有新鲜的果子,让我得空去拿,我这就去拿了来。”说罢,千池皱了皱眉掀了帘子出去。

    “隋总管的脸上被挠了好几道印子呢!”云舒一脸‘这有什么’的表情。

    柳玉宁抬头望向云舒,云舒接着说了下去:“隋总管喊来几个小太监把那女子架了开,公子,那女子定是不能再被登录了吧。”

    “内侍省只负责登录一应事宜,只要有人交名牒就不能拒收。”柳玉宁淡淡道。

    “难怪,那隋太监给了她些果子还让她登录的最后一天再来,说是人少,定给她第一个办,我以为是骗她的呢,看来,那隋太监再生气也只能忍了。”云舒伸了伸舌头。

    “说完了么?快去小厨房看看,燕窝煮好了没?”千池端了几盘洗好的红色果子进来。

    “还没完呢!”云舒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女子当真厉害!说是她花大价钱画的像被太监们弄皱了,定要他们赔!”

    “这女子报名是假,讹钱是真吧!”千池把果子剥了皮一个个放在小瓷碟中配了小木叉后递给柳玉宁。

    “那隋太监不想惹事,给了她几吊钱打发了。后听最早看热闹的人说,这个和离女没有保书,登录处让她取来,她不取这才闹了起来。”

    柳玉宁点点头。

    果子真是甜,秀女登录名牒的第一日就如此热闹,看来这事不顺啊!柳玉宁戳破一颗果子,红色汁水流了出来。

    三日后,果真出了事!

    天刚蒙蒙亮,青龙街横二纵六户冯氏起来倒夜香,迷瞪间脚下被绊了一下,冯氏眼花看不真切,只知道门口有个白色块块,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丢垃圾丢到了她家门口,口中咒骂着走上前去想把“垃圾”踢走。

    谁知,她脚下的东西是个大件的,重重地踢不动,反倒一个不小心扑了上去,这回她终于看清了,因为正有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她的身下是一个人的身体,一个软软的冰凉的身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