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穿:我差点就杀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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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可归

    又是胜七?

    赤练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飞快思考起来。

    墨家势力庞大,若是想杀胜七也不用找流沙;而胜七嗜好杀戮,墨家一向崇尚“兼爱非攻”,要说招揽他也说不太过去。再说若真是为这两个理由中的一个,怎么也用不着燕丹来说这件事。

    这得转个弯,不过对她而言也不难想到。

    燕丹。燕国。刺秦。

    墨家虽然强大,但有些要“暗地里”做的事情,他们也是不好出面的。

    只是,她一时也只是直觉地确定胜七与刺秦有联系,真相是什么,恐怕得流沙接下这任务才能知道了。

    她看着江一,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沉默。燕丹不动声色地看着江一。突然,江一抬头,道:“理由。”

    燕丹一愣,随即笑道:“怎么,卫先生不想与胜七一战吗?”

    赤练在心里冷笑——这个燕丹,自以为很了解江一么,以为他为了交战就会不明不白被人利用?

    果然,江一立刻道:“既然如此,卫某告辞了。”

    言罢,他转身便走。赤练对燕丹笑笑,也转身跟上,等着燕丹开口——

    “江一,难道你已经承认输给盖聂了吗?”声音冰冷,如同惊雷。赤练看到江一猛地停住了脚步,背影里积聚着怒气。她狐疑地转头看了一眼燕丹,后者定定地看着江一,仿佛掌握了一切。

    感觉不妙啊。

    赤练担心地看着江一。

    终于江一转过身来,银眼里有着冰冷的怒气。他缓缓道:“胜七在蜀地?”

    “是。”燕丹的眼神同样锋利,赤练夹在中间竟有了微微的压迫感。她心知此时自己也说不上话,便悄悄退到一边,观察着两人的神色。

    江一抱起双臂,偏头,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用胜七去削弱盖聂,然后让荆轲得手?”

    “正是。”燕丹承认得很干脆,赤练也看不出什么欺骗的迹象。

    “墨家‘光明磊落’,自然是做不得这样的事。不过——”语调上扬,燕丹也皱了皱眉,“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赤练心中所想也差不了多少——若是计划失败,墨家败露,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何况,“盖聂”这个名字,也不断地在那些寄望胜七落网的人口里出现。

    更重要的是,强大的剑客总是遇强而强的——这一点她在江一身上已经看到了,盖聂会不会在与胜七一战后变得更强,还是个未知数。

    燕丹这险也冒得太大了些。

    “欲成大事,就必须冒险。”似乎是听到了赤练心中所想,燕丹淡淡地道,“我冒的这个险,比起韩灭时你的作为,怕是还差了些。”

    赤练讶然,却见江一神色一僵,随即放下手臂,冷冷看着燕丹,道:“你的处境,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又何必多说——具体计划。”

    这就同意了?赤练有些吃惊——为什么事情牵扯上“盖聂”就会出现转机?

    却听燕丹道:“我们不如坐下来详谈——小二,上菜。”

    确定合作和,江一与燕丹很快商量好了一切,此时饭菜恰好上齐。匆匆用过午饭后,蜀地的地图也送到了,卫、练二人便起身告辞,去做其他的准备。

    就在二人转身要离开时,燕丹突然开口了:“赤练姑娘,此番前去,请务必小心阴阳家。”

    赤练与江一皆是一惊。她不动声色地转头,问到:“怎么,阴阳家还会对我感兴趣?”

    燕丹竟微微点头,有些尴尬地道:“墨家子弟最近探到,阴阳家正四处寻找……呃……童女之身,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姑娘还是小心为妙。”

    赤练闻言,心中一凛,依然笑道:“多谢殿下提醒,后会有期。”迅速转身与江一一起离开,对视一眼便知两人都联想到了那灵衣玉佩与种玉人——算起来,越湘儿葬玉昆仑已过五年,那阳之玉应已再次出世了。蜀地毕竟是秦国的领土,看来这次蜀地之行,将凶险万分。

    燕丹这么一说,赤练的心便提了起来,原先想问江一的问题也被搁在一边了。而江一面无表情地走着,显然也在想自己的事。二人无言地并行,直到前方人群异动,他们才警觉地停下来,转眼去看个究竟。

    有一个男子正从街头走过来,平民统统迅速退到三步之外,眼里充满了敬畏。

    赤练呆住了——刚刚才谈起的人,现在居然就遇上了?!她迅速反应过来江一会是什么感受,立刻不由分说地抓住江一的手,想把他拉到路边。

    江一没动。他比赤练更早觉察到那是谁,此刻正盯着那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强行压着的杀气。

    “江一大人……”赤练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

    她不能承担在这里被那个人认出来的后果,更不能想象如果被他发现了江一会怎样。不管江一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让江一在这里报复回去。

    而那个人——盖聂,秦国的第一剑客——已经越走越近了。

    “江一大人!”她压低了嗓子急急地提醒到,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盖聂显然已经觉察到什么了,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两人。赤练只觉得心跳到嗓子眼儿上,突然心生一计,装作亲昵地揽住江一的手臂,身体几乎倾在了江一身上,暗中把他往街边推。

    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讨生了气的心上人开心,事实上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在盖聂过来时把江一和他隔开——两人若是擦肩而过,不被认出来那就是神话了,当然若盖聂真的起了怀疑,这么做也毫无用处。

    她没忘记在新郑发生的那件事。

    江一被她反常的举动惊了一惊,似乎是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低下头,握住赤练的手腕,装出生气的样子,斜着走向街边。

    盖聂靠近了。赤练的紧张到了极点。

    两个能在千军万马中轻易认出对方的人在咸阳大街上错过,中间,隔着一个女人。

    赤练只觉得左右两股强大的气势快把她压碎了,但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盖聂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

    他走了。

    江一停步。

    赤练只觉得手腕生疼,不由得“嘶”地倒吸一口气。江一这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松了手。手腕被握过的地方已是一片紫红。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江一面无表情的脸,想问又不敢再多问。

    她怕江一会更难受。

    江一看了她一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赤练腕上的红痕,转身便走。赤练刚以为两人就要这么沉默下去了,前面的江一突然沉声道:

    “盖聂……是我的的师哥,也是我,最大的敌人!”

    一字一句,浸透了狠厉与……屈辱?!

    不等她咂摸透这句话后面的故事,江一已加快了脚步。赤练赶紧跟了上去,第一次,没有与他并肩而行。

    在咸阳街道上与盖聂擦身而过后,赤练一整天都没敢与江一说话,待在客栈里细细研究着地图。

    她从没想过,入蜀的道路会如此漫长。如果地图是真的,他们就得出咸阳向西,进入傥骆道,翻越太白山,到达汉中,再向西从勉县上金牛道,走过一段最险的路,经广元去往剑阁,在途中脱离大道,在群山中找到操蛇之人的隐居地。

    地图是两年前的,谁也不知道,在阴阳家大肆搜寻至阴至柔之体的现在,操蛇之人们有没有转移。

    这条路按最快的速度都要走上半年,好在,墨家并不急于将胜七“赶”进咸阳,江一提出的冒险计划又让流沙不必费时去搜索胜七。现下赵国尚有力抵挡秦国,刺秦之事还可再缓,时间总归是充裕的。

    赤练现在要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蜀地是怎样的光景,同族的人会怎样对待她,她完全无从猜测。不过,柱洲发生的事告诉她,实力总是很管用的证明。与其担心同族人如何如何,不如提高自己的实力,以不变应万变。

    近一年来她的功力大有提高,沙海里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之后,她的火魅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进步神速,若不是入秦后又要处处防备。

    她的火魅术甚至都可以进入第二层了。客栈里一时也没什么事,江一又不知去了哪儿,她索性拿出心法,再次修炼起来,直到炎儿嘶嘶吐着信子,告诉她江一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探寻地看着江一。面无表情的后者看了看她,放下一带和一小瓶药,什么也没说便回他自己的房里了。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药瓶,揭开绒布便闻到瘀伤药特有的苦涩味道。

    心中的压抑烟消云散。这无言的歉意,她懂。

    话说回来,明天该去买一些了。她原先带的药几乎留给了白凤,现在身上的也只有白凤送的凤凰血——她打定主意不去动用这瓶珍贵的药,等白凤回来,心里的结完全解开了,她就把这最后一瓶凤凰血还给他。

    此外,蜀地湿热,正是各类毒物喜欢的地方,她还得再买几个陶瓶用来采集毒物。

    要准备的事情,还真多啊。赤练一面往手腕上抹药,一面想着。

    在不安与兴奋中度过了几天,所有的准备终于完成了。赤练与江一化装成行脚商人,在一个不怎么特别白天离开了咸阳。一路上两人各自练功,几乎不怎么说话。赤练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枯燥,但想到入蜀后可能面对的一切,她唯有更加勤奋地练习火魅术,终于渐渐到了瓶颈期。

    两人就是在这时真正进入了山路之中。正值秋日,红叶将行路上的枯燥一扫而空。路上他们几乎遇不到什么人,赤练也懒得收敛,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动用了许久未用的召蛇术,居然见到了些她只在母亲的书里见过的蛇。

    江一对此没有说一句话。事实上,从那天遇到盖聂之后,他练剑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有个下雨的夜晚,赤练醒过来,发现身上盖着江一的大氅,江一人却不见了。她只听到林中传来剑啸声,悄悄起身去看,只觉得江一的剑将漫天冷雨舞得无比失落。

    她心里一痛,从此也没再去看江一练剑,只是会在夜晚的某个时候睁开眼睛,静静听着利刃割破空气的声音,然后在鲨齿回鞘,脚步声渐近的时候静静地闭眼。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月,山上已尽是霜叶,火红一片,让赤练看得心情大好。此刻两人难得地走上了一段宽阔的路,刚歇了一会儿,前方就隐隐地传来了喧哗,接着便迎面走来一群人。

    他们警惕地停住了脚步,不约而同地握住藏在外衣下的武器。待看清来者的模样,他们又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嘲笑自己的多心。

    那群人也是一身商人打扮,应该是从蜀地去往关中的人。那群人一脸喜色,见到两人竟还热情地打了招呼。十来个人在阔路边坐下,各自拿出干粮吃起来。

    “诶,兄弟。”一个坐得离江一近的人碰了碰江一,给他一块干粮,江一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也不多说,收了干粮问又问,“你这是回家?”

    江一被这人的自来熟弄得有些不舒服,不咸不淡地反问到:“这倒怪了,为什么走在路上的人就是回家?”

    “嗨,你这人真是,带着媳妇不好意思啊。”那人似乎没有觉察到江一的不快,“这都快过年了,不回家你往蜀地里走干什么?”

    赤练先还惊叹这人的直爽,听到“过年”二字,心里就猛地一痛。

    其实她前些天就想到这点了,只是一直躲着这两个字。

    韩国被灭的时候,不也是临近新年了吗。

    都快一年了,不知道那个她长大的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其实也变不成什么样子吧,对普通人来说,天塌下来也按天塌下来的法子过,改朝换代,又算得了什么。

    却听江一哼哼一笑,道:“还真叫你给说中了。对了,不知这里离留坝还有多远?”

    “哦,不远不远。”那人说着站起来,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栈道指了指,“你顺那条路走三四个时辰就到了。现在这儿晚上爱下雨,你还是赶紧点儿别着凉了。”

    尽管心情有些沉,听了这话赤练还是忍不住笑了——江一几乎天天晚上都淋雨,尽管,能穿过他剑网的雨水是少数。

    “多谢了。”江一笑道,“那我就不耽误了,告辞。”

    随即站起身。赤练清楚地看到,江一脸上的笑,是假的。

    他也想起来了吧。

    跟随江一向前,身后还传来那个热情的人的声音:“一路好走啊!”

    真羡慕啊……这些有家可归的人。

    是夜,弦月如弓。难得一个没有巴山夜雨的晚上。

    赤练从客栈中走出来,感受着这个群山环抱的小镇的宁静——众人皆睡我独醒,这样的时刻,很适合让自己在伤感中放纵呢。

    她便走向空无一人的街道。炎儿从她的脖颈绕了下去,在冰凉的石板路上游走着。用火魅术摆平了守镇的士兵,她漫无目的地走出了镇子。

    走进树林,光顿时暗了下来。血红的树叶隐隐透出银白的月光,漆黑的叶脉如同血管,显得十分妖异。赤练蹲身探手,让炎儿攀上她的手臂,然后靠在一棵古木上看着漏下的月光。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韩国灭亡最初几天,她在山里度过的寒冷夜晚;又想起了麟儿,不知那个孩子,现在如何。

    林子外似乎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赤练没有警惕什么——这个时候还未睡的,也只能有江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