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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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圣王之居高阳里,荀氏八龙最慈明

    汝颍多奇士,尤以荀氏为重。

    史书卷卷,有记载者共一百余人,且多为中央重臣,自汉末曹魏至两晋,香火延绵。

    他们继承了先祖荀子的智能,东汉以来,尤以神君八龙三若为最。

    颍川荀氏居住在高阳里,后来王谢的乌衣巷,也颇有如今荀氏高阳里的意味。

    至于高阳里,这是渤海人苑康为颍阴令时,依据高阳氏八子的典故,将西豪里改名为高阳里。

    陈霁踩在高阳里的青石板上,杏花时节的蒙蒙细雨,沾湿他的衣裳,吹拂着脸庞的微风感觉不到寒意,嫩绿的柳条随风舞动,格外轻飏。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荀氏,明显是前者,跟随仆从的引领,陈霁踏入荀家的正堂,面前正坐的就是早已准备迎接他的荀氏八龙三若。

    荀氏八龙在上,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旉,端坐高堂,审视着踏进一步的陈霁。

    不带陈霁行礼,坐在高堂正中的荀俭率先问道:“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汝当何论?”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荀俭点了点头,明鉴,智也。

    荀绲接着问道:“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有何德?汝有何贤?”

    “无贤无德,潜心修蕴。”

    荀绲凝视着陈霁,似要看清他的真实想法,知自谦,贤也,知进取,德也。

    “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暗然而日章也,说的就是你了。”

    荀靖接过话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问道:“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汝有何量?”

    “不饰虚美,不隐己恶,为天下所指,责其所难,取长补短。”

    不因赞美而自骄,不因诟病而自馁,虚心受教,君子之涵,正也。

    荀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袍,开口说道:“着麻衣则知纺、着布衣则知学,汝着何衣?”

    “文武官袍在身,武官披红是血染,文官着黑是墨浸,红黑莫论,但论家国,但论己任。”

    文武兼备,出将入相,志也,可委托大任,知其艰,智也。

    荀汪拿出一面铜镜,照在陈霁的面前,镜中的人影曲折。

    “镜中如此,人亦如何?”

    “正而过则迂,直而过则拙,正直是好,然有度,过正则枉,过直易折。”

    荀汪颔首,知进退,明度量,轻重在心,可成大事。

    荀肃望向身边的荀爽,荀爽摆了摆手,示意荀肃先问。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汝应如何?”

    “行稳致远,持允执中。”

    “不错,胸怀天下,但这脚,要踏在眼前,好高骛远必定中折,望汝牢记今日所言。”

    荀旉笑着看着陈霁,八龙中,他是最小的一个。

    “诸位兄长问的差不多了,我便替我那侄女问一句,日后如何待之。”

    “此心为系,相守相望。”

    “记住自己说的话。”

    荀旉对陈霁的回答还算满意,最起码没有说些浮夸之言,若是如此,他可就不能客气了。

    现在,只剩下陈霁未来的舅丈,荀爽了。

    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与陈霁对视良久,他并没有再考验陈霁什么,而是开口问道:“鸿都门学,可有祭酒?”

    陈霁的内心揣摩,难道舅丈有意担任祭酒,他如是的说道:“未有,想请马日磾出任,不知舅丈有何指教?”

    荀爽思虑片刻,似乎有些追忆,他从座位上起身,对着陈霁缓缓地开口道:“昔日稷下学宫,我荀氏可为祭酒,今日,缘何不可?”

    听到荀爽的话,陈霁大喜过望,试探的问道:“舅的意思是?”

    “这祭酒,我荀慈明担了。”

    荀爽拂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随即抬起手指向堂下的诸多后辈。

    “不仅如此,荀悦、荀棐、荀表、荀谌、荀衍、荀彧,我荀家后辈皆入你那鸿都门下,你,可放心出任渤海太守,至于洛阳,颍川替你担着。”

    原本因为调任渤海的事情,陈霁对鸿都门学和熹平石经的进展尚有疑虑。

    如今荀爽所言却是让他真正的放下心来,他陈霁,终究是颍川的人,而颍川,也选择了站在陈霁这边。

    接下来的时间,荀氏八龙在纷纷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就让家中晚辈带着陈霁去休息了,高堂内,关于局势的讨论依旧在继续。

    身为大哥的荀俭向着作为陈霁未来舅丈的弟弟荀爽问道:“慈明觉得这孩子展露了多少?”

    荀爽浅浅的喝了一口案上的茶,缓缓地开口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孩子,藏拙了。”

    荀绲的手指敲击着桌案,也是“不痴不聋,不作家翁,不只是这个孩子,太丘公也在藏拙,陈氏可兴也。”

    荀汪颔首,对于陈霁今日的表现,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轻声道:“老成之子,不妄论且虚言,可成也。”

    荀肃回想起前些时日颍川世家相聚之时的商议,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荀、钟、韩、郭,颍川有些名望的人物聚也聚了,谈也谈了,现在,该我们入局了。”

    荀靖对此表示认同,对于眼下的局势,颍川必须当仁不让,大争之世,争才是保守之道。

    “不错,我颍川不弱于天下任何一方,从他陈霁开始,猛虎下山了。”

    “颍川、汝南、南阳、扶风、京畿,所有的世家都动起来了,搅动风云的时刻,已经到来。”

    “汝南袁氏似有扶持自家的袁绍和袁术二子,看来,已是迫不及待。”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袁氏敢放出风声,便是已经做好了相争的打算。”

    “饰美于外者,必其中无所有。袁氏虽大,却还需一个台阶,陛下站在陈霁这边,我们颍川就已先行一步。”

    “此次上任渤海,也是好事,十二岁的太守,闻所未闻啊。”

    “乱世不守矩,举荐任贤能,有这个能力,何必在意年龄。”

    “既然如此,诸位就准备联名上书推举吧,至于朝中,有太傅和三公支持,此事无忧。”

    “好,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待诸位兄弟走后,荀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望向堂外的朦胧细雨,感受着微风吹拂,衣袖缓缓的浮动。

    陈氏与荀氏三代姻亲,与其他大族亦有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看似是陈霁一人在朝中搅动风云,其实是整个颍川在背后推动。

    天下大势,由不得谁,颍川如此,其他亦然。

    汝南的袁,弘农的杨,四世三公的两家还没出招呢。

    至于陛下,想成为真正的天下至尊,道阻且长。

    新茶尚温,时机已到,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