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黑山瞳孔猛缩。

    昨天晚上才刚刚做的事，到如今过去还不到一天，他当然不可能不记得。

    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件普通的小事，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迎来对方如此凶残的报复。

    难道贾安那家伙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身份？

    一股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牛黑山连忙叫嚷道：“不是我，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们和贾安无冤无仇，真不是我们对贾安动手的。”

    曹襄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奇怪，只是淡淡道：“所以是谁指使的你们？”

    “我不知道。”牛黑山摇着头道：“我们这一行是有规矩的，只拿钱，不问缘由。”

    “来找我们的人穿的很严实，看不出样子，那人也没跟我们透露身份。”

    “这么说，你一无所知了？”

    曹襄轻笑了下，随后从靴子边抽出一把匕首，交给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这就是杀你全家的仇人，敢自己去报仇吗？”

    贾安从来的时候就站在曹襄身后，对于这其中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听在耳朵里。

    眼前这被双手反缚的汉子，就是杀掉自己妻儿的凶手，他当然听了个真切。

    “敢！”

    近乎是在齿缝中蹦出的字，贾安接过曹襄递过来的匕首，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牛黑山，一步步上前。

    步履缓慢，但却又异常坚定。

    “别急着弄死，慢慢来。”

    后面的曹襄依旧坐在长凳上，轻声开口提醒。

    牛黑山挣扎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名为恐惧的毒虫沿着他的四肢和血管蔓延，牛黑山甚至不敢去和贾安的眼睛对视。

    明明只是一个老实人，怎地就能变得这般可怕？

    “放轻松，公子说不急着要你死，我们慢慢来。”

    陌生的音色在牛黑山的耳边第一次响起，但不知为什么，牛黑山又在其中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没有等他过多品味，来自大腿处的疼痛感瞬间传递到了他的大脑。

    “啊……唔……”

    张嘴嘶吼了不过两声，带着温热的腥臭液体的匕首便缓缓地搭在了他的舌苔之上，冰凉的刀刃挑逗着牛黑山口中嫩滑的肌肤，带着一丝丝的撕裂感。

    仿佛只需轻轻一下，自己的嘴唇边缘便会被人为地开上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将声音降低下来，牛黑山楚楚可怜地朝着贾安身后的曹襄说道。

    押着牛黑山的卫青微微皱了皱眉。

    听着牛黑山的求饶，曹襄忍不住笑了两声，道：“一个连杀人的活都敢接的人，区区八个流氓组成的小团体，就敢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你这样的家伙，也是讲规矩的人？”

    “没事，我有时间，咱们可以慢慢玩。等咱们玩到天亮，确定你真的不知道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做一条真正的铁血汉子的。”

    “继续吧。”

    淡淡地抛下最后三个字，曹襄又一次将目光看向别处。

    天亮……

    天亮！

    要一直挺到天亮！？

    而且最后的下场似乎还逃不脱一个死字！

    牛黑山瞪大着眼睛，怎么也想不出长安这充满灵气的地方，是如何生出这般恶魔一样的家伙的。

    自己都说不知道了，怎么他就连一点怜悯之心的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情况？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干的事才刚刚过去一天不到，自己就被人摸到藏身之处了……

    就在匕首即将再一次捅入大腿上原有的那道伤口时，牛黑山猛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奋力扭摆，堪堪避过那匕首的刀锋，大声嘶吼道：“不……我说！我知道！”

    “是陈家，隆虑侯的陈家！我亲自带人跟踪的，那人走的就是隆虑侯府的侧门！”

    将这话喊出来后，牛黑山的额头上已然全是汗液，整个人更是本能地，紧张兮兮地盯着曹襄的表情。

    陈家……还真是他们。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当印证答案之后，曹襄还是感觉有些荒唐。

    自己有这种猜测，是因为平阳侯府的树敌实在是寥寥无几，其中脑子比较抽象的更是少之又少。

    初步的范围锁定实在是太容易。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明白，陈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贾安不过是自己招过来的匠人，难道是为了给其他匠人一个下马威，断绝匠人们和自己合作，为自己办事的可能？

    有些意兴阑珊地起身，曹襄瞥了大汗淋漓的牛黑山一眼，旋即淡淡地挥了挥手，朝门外走去。

    “都处理一下吧，不用留活口了。”

    ……

    晚风颇凉，曹襄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守在院外的苏建看到曹襄出来，旋即从阴影当中现身。

    和张次公同为卫青挑选出来的军中小校，苏建对曹襄的大手笔不可谓不眼馋。

    但在今晚之前，也只是停留于很普通的，对富家子弟出手阔绰的羡慕而已。

    在长安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扔个石子，大概率都能砸到个和朝中官员沾亲带故的家伙。

    曹襄也只是在这众多阔少当中，阔的比较有水平罢了。

    但是今夜，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房间内的事情，但在军中这么多年，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苏建经历的事又何曾少过？

    光是听着房间里那断断续续响起的呜咽声，苏建就很清楚，今夜牵扯到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否则以曹襄背后平阳侯府的背景，根本不需要灭这些人的口。

    “你似乎有话想说？”

    瞧出了苏建的迟疑，曹襄问道。

    苏建犹豫了下，道：“苏建斗胆，敢问公子还要继续往下吗？”

    略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建一眼，曹襄轻笑道：“怎么？你怕了？”

    苏建一脸正色道：“苏建不怕，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怕了。”

    曹襄不置可否地笑了声，道：“本公子若是怕了，今夜就不会来了。”

    在听得这样一番话后，苏建低着头沉吟了会，旋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忽地往后退了两步，单膝下地道：“公子为下属之心令人敬佩，若公子青眼不弃，建愿此后为公子鞍马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