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稍稍一愣神的功夫，那条由汉军所组成的红线，已经逼近匈奴中军五十步的距离了。

    感受着脚下大地所传来的震颤，原本还有些无所事事的匈奴人，这一刻纷纷傻眼。

    长久以来，他们从未见过汉军会直冲冲地到自己面前，而且速度会如此之快。

    “迎敌！”

    匈奴小王快速做出应对，一边吩咐着前军迅速朝两翼散开，一边已经从自己把马车上跳了下来，拨转马头向后拉开距离。

    匈奴人的骑射本领确实无双，即便是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之下，仍然能朝向汉军射出两轮箭雨。

    但也仅此而已。

    甚至于在第二轮箭雨射出之时，汉骑已经逼近匈奴中军30步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之下，通过抛射的方法，所射出的箭矢根本没有太多的威力。

    何况面对着还是身着皮甲的汉军，即便是有零星的箭矢侥幸射中，也几乎造成不了任何的杀伤。

    卫青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直接冲杀进了匈奴中军。

    匈奴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往常都是他们戏耍猎物，何曾被人贴脸输出过？

    而且今天这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管怎么驾驭，这速度都提不上来。

    即便是有心想要跟这些汉军拉开距离，但是距离却仍然在止不住地缩小。

    “杀！”

    终于到了。

    沉默已久的汉骑，宛若红色的汪洋大海，只一刹那间，便如同海啸一般，将黑压压的匈奴中军直接盖了个严实。

    匈奴本就是松散的部落，互相之间只有一些简单的义务分配，并没有像汉军一般极其严明的军规条例。

    看到眼前的汉军气势汹汹，这些匈奴人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并非是拼死抵抗，而是赶紧逃命。

    仗输了，但是自家的牛羊还在，只要自己活着，原本的日子就不会有丝毫改变。

    但是自己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虽然在出发之前，曹襄就半开玩笑地说过这些匈奴人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只要大家冲到他们眼前，这些匈奴人不会真的抵抗。

    但当时卫青只当做曹襄在给这些汉军做心理建设。

    毕竟这都是大家第一次跟匈奴人硬碰硬的上战场，还是直接以骑兵冲阵的方式，要说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卫青自己，在出发之前，这颗心思都没法安定下来。

    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可当他们真的冲到了匈奴人近前，卫青才发现，曹襄在出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挥舞长枪，将又一名匈奴骑兵从背后拍下马，将补刀的任务留给了身后的其他人，卫青只是看了眼面前乌泱泱的背影，快速锁定了那杆小王旗。

    和汉军一样，匈奴人也有自己的旗帜。

    卫青所率领的骑兵，是整支汉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不论是人选还是战马，都是被严格挑选过，并且被严格训练的。

    也是整只汉军的绝对精锐。

    “随我杀！”

    没有过多的废话，卫青只是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一举，示意所有人开始现在追随自己，随后又一次将胯下的战马提速。

    直直冲向小王旗。

    ……

    城墙之上，看着城外所发生的这一切，董仲舒已经目瞪口呆。

    虽然他确实不精通军阵，但这并不代表他是真的一窍不通。作为颇有家财的富户出身，董仲舒家里的藏书还是比较可观的，各种各样的书籍都可以涉猎一些。

    他只是没有仔细研究过兵书，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读过。

    所以他是知道战争的不易的。

    各种排兵布阵，调集兵马。

    甚至一些大的战事，动不动就要杀上个几天几夜才能分出胜负。

    如今这匈奴和汉军两边加起来足有数万骑，甚至是汉军这边的人数还有明显的劣势。

    汉军能打出现在的声势，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全部压了上去，换句话说，这也是汉军能够打出来的最大声势了。

    曹襄这一举动，在董仲舒的眼里是非常冒险的。

    只要匈奴人可以稳住阵脚，哪怕只是暂时的拖住汉军的脚步，不让汉军继续前进，等到后面的匈奴军队开始调动，整个局势就要被逆转。

    或许汉军还能够快速退回来，但也一定会让匈奴人知道汉军真正的虚实，从而再无出城决战的机会。

    但是如今看眼下的这番模样，匈奴人哪有一丁点想要拖住汉军脚步的想法？

    “草原不比中原，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们的部落组织松散，部落和部落之间虽然互有依靠，但更多的是相互独立，甚至是相互斗争。”

    “一个部落的实力如果消退，那么它所占据的牧区，就会被另一个部落所强行取代。和我们中原打仗，他们只能收获一些财物，这可以让他们的生活变得好些，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但是如果他们在一场战争当中损失过大，使得整个部落的实力大损，那么他们如今所占据的水产丰美的牧区，就一定会被其他部落所看重，并且强行取代。”

    “失去了来自中原的财宝，可能会让他们的生活水平下降一些，但并不会让他们饿死，触及不到他们的根本。”

    “可是如果一旦失去了整个部落赖以生存的牧区，这可是他们不能接受的结果。”

    “拼死血战，会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而现在转头逃命，则可以保住他们的牧区，甚至可以在保存实力之后去夺取其他部落的牧区，这些匈奴人又不是傻子，该怎么选择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

    这些话，曹襄之前确实说过很多遍了，但所有人都没有将这些话太放在心上。

    毕竟匈奴人怎么样？那只有打过才知道。怎么可能仗还没打，就先料定匈奴人会不战自逃呢？

    但是如今事实摆在这里，这些人即便心中之前再怎么不信，现在也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唉。”董仲舒目光有些发直，看着那正在如同江水决堤一般四散溃逃的匈奴人，整张脸都随着一拧，怅然道：“可惜我大汉到如今近七十年，面对的竟然是这群……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