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守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直说了。”

    李勇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变成爽朗的笑容，哈哈道：“在下此次前来不为其他，只为了向曹太守求得马甲人凯十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要盔甲啊…”曹襄倒是也猜过有这种可能，不过就这么被李勇直接提出来，他还是有些佩服这家伙的脸皮。

    别看那一套盔甲，表面上好像没多少东西。

    可如今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工业生产流水线，盔甲上的每一个甲片都是用人的一双手一个一个贴上去的。

    就算是不提原材料的成本，光是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就已经极为巨大了。

    何况具装甲骑，人所批的盔甲也是正儿八经的重甲，原材料同样是一笔极为不菲的价钱。

    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你说要就要的吗？

    “这件事情恐怕不好办吧。”曹襄摩挲着下巴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果本太守所料不差的话，李郎君此次前来应该是受了其父的嘱托吧。”

    “按理来说，李将军前往渔阳赴任，和匈奴人奋战在最前线，本太守身为同僚，确实应该有所表示一二，所以本太守之前已经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心得理解，包括对匈奴人的用兵方法都已经写成了一册子，交给了你兄长。”

    “如果说你兄长包括你父亲，对这些心得方法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倒是可以随时写信给我，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真不会有任何隐瞒。”

    “但对于这盔甲嘛……如果李将军真的有所需要的话，自然可以上报朝廷，由朝廷出面。”

    “何况朝廷有自己的官府，李郎君前来找我，直接越过朝廷，这可是僭越之举啊。”

    “如果被朝中的大臣们知道了，少不得要弹劾你我二人。”

    弹劾？弹劾个屁！李勇忍不住在心里小声骂了几句。

    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被派往渔阳赴任，自己那个大哥李当户从回来之后就状态不对，可能还不理解这其中具体的缘由。

    但李勇他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如果没有朝中那些大臣们的推举，自己父亲又岂能如此快，没有任何损伤的从大牢里被放出来？

    甚至家里连一块铜板都没掏，就可以官复原职。

    还不是这些人感受到了压力，希望靠自己父亲来为他们挽回一点沙场上的威望。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还敢在后面嚼舌根子，信不信他李家直接放下碗筷，不干了？

    李勇也不是没考虑过要将自己的这些需求提交给官府，尤其是那些在背后支持自己父亲的人。

    但说实话，对于这些人愿意支持自家，愿意支持自己的父亲，李勇确实是表示开心的。

    毕竟人在边疆，要是朝廷里没个支持的人，很多东西都很难争取到。

    他们李家可不像曹襄这么受天子器重，给了在朔方的这么大权利，就差把整个朔方的财权也都一起打包送给曹襄了。

    虽然说现在整个朔方也没多少财源收入就是了。

    但是朝中有人能够支持是一方面，可这些人能不能支持到点子上又是一方面。

    你让他们在长安给大家造一点声势，或者让他们加快一下各种预算的审批速度。

    甚至让他们主动掏点钱，也不是完全办不到的事情。

    可你让他们去造新的盔甲…这就已经脱离了人的主观意愿了，不是一个人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了。

    他需要新的技术，新的样式，甚至各种新的工具。

    而这些东西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那就是曹襄。

    虽然也可以通过朝廷让朝廷去进行任命，安排曹襄给李广打造一批人盔马甲。

    可这样的话，曹襄就有很多方法，很多途径可以进行推辞。

    什么朔方人手不足，什么资源匮乏啦。反正都是官府明面上的事情，想要推脱起来，那理由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李勇又不是什么朝廷上的小白，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归根到底，如果真的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就根本离不开曹襄。

    不论是通过谁，通过哪条途径，曹襄要是不开口不放权，他们李家就别想得到一丝一毫。

    除非他们可以自力更生，自己搞出一批新的马甲。

    可这样的话，成本太大，花费太多。

    而且最后能不能成还不一定，甚至在时间上都来不及。

    还不如从曹襄这里先拿到一批，然后一边练一边在照这样子自己做。

    有点基础，有个模板可以参考，总比什么都没有，完全摸着黑过河强。

    “曹太守放心，我李家定不会让曹太守为难。这些东西可以走朝廷的官方文帐，这些盔甲的所有花费，全部都由我李家来承担。”李勇继续争取道：“只是时间紧迫，父亲已经在渔阳的赴任路上了。”

    “曹太守想来也该知道，渔阳那边所面对的匈奴人，并不比军臣单于弱。家父在用兵之道上，并不如曹太守，一旦真的前往渔阳，贸然进兵，恐怕到时候大概要凶多吉少。所以在下只肯曹太守的时候，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当然，在下知道曹太守如今统领朔方，分身乏术，在下愿意奉上十万钱，就当是曹太守的辛苦钱了。也算是我李家为了朔方尽一份心力。”

    10万钱？曹襄在心中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的确，现在朔方刚刚草建，各种设施都处于开工状态，钱粮的缺口很大。

    但区区10万钱，曹襄他还不放在眼里。

    就好比他现在手中差几十，上百个小目标要干个工程，现在有个人来求自己办事，开口就是给自己100万。

    100万多不多？对于普通人来讲确实很多了。

    但对于几十上百个缺口的小目标呢？

    曹襄确实缺钱，但缺的可不是你这100万。

    “本太守一心为了朝廷，哪里谈得上辛苦，这辛苦钱可万万不成啊。”

    曹襄这般拒绝，李勇就已经明白了他所提出来的条件，打动不了曹襄。

    “那不如这样。我愿意替李家承诺，只要曹太守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调拨十套甲胄给在下，在下愿意回到渔阳之后，征调十万百姓前来朔方，以报太守之恩。”

    “嗯？”

    曹襄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顿。

    连着看向李勇的眼神也变化了一丝。

    之前下面有人来报，说是李广之子李勇进了城，曹襄就一直在等，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到人。

    于是让人出去了打探一番才知道，李勇并没有直接来找自己，而是先在朔方周围逛了起来。

    曹襄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少年人的好奇。

    见到一处新地方，就想着好好逛一逛这样简单。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家伙。

    也是，这可是李广的亲生长子，自小接受的培养肯定不一般。

    哪里能用寻常的眼光来看待？

    而且此人在朔方这边一逛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便成功掌握到了如今朔方最大的问题所在——就是人。

    如今这边既要开采盐田，又要整顿兵备，还要种地。

    后面人口一多的话，种地的水利工程也要开始修建。

    同时还有现在的毛织工坊。

    这么多工程都要开动，而这些工程又恰恰最需要人手。

    这就导致整个朔方的人口严重不足。

    何况还有那么多还没有诚心归附的匈奴人在一旁。

    李勇现在开口就是征调十万百姓。

    不得不说，这一手还真的直接接打中了曹襄如今的痛点所在。

    “如果征调不来呢？”

    “我愿用项上人头担保。”

    李勇这番话说的就太过理想了。

    曹襄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我要你的人头做什么？何况我若是真的要了你人头，李将军还不得跟我拼命啊。”

    “不知曹太守想要什么？”

    “李郎君代表着李家，郎君给的承诺，本太守自然是相信的，但君子之约不可随意，那不如就这样好了。”曹襄故作随意的开口说道：“我们就以一年之期为限，如果这一年之内，李郎君能够征调10万百姓来我朔方，每多1000百姓，我额外赠送郎君一套马甲。”

    “不过这些百姓我有要求，绝不能是囚犯，更不能拿化外的匈奴人来充数。说句不好听的，我这里的匈奴人已经够多了，看管这些人还来不及呢，再来匈奴人我宁可不要。”

    听到还有额外的马甲可以拿，李勇心中不由得一喜。

    但他也知道，如此优渥的条件，其代价必然肯定也同样很大，所以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情。

    “敢问曹太守，若是在下做不到呢？”

    “做不到，我自然不会要李郎君的性命。我只要李郎君带着李家所有族人搬来朔方即可。”

    “就是不知道李郎君在李家，有没有这个地位和分量了。”

    “李郎君若是有这个分量，敢应下这个比对，郎君所要的盔甲，本太守两日之内给郎君凑齐。而且李郎君这次入城还带了十个人来，本太守所料不差的话，这十个人便应该是狼君所挑中的人选。”

    曹襄抽出两根手指，道：“两日之内，本太守不仅可以将这十套甲胄凑齐，还能够给郎君所带的这十个人配上最符合他们身形的盔甲，且分文不取。”

    “只是李郎君要是没有这个胆量，凡事就还要再商量商量了。”

    曹襄在最后用了一个很简陋，但对于李勇这样的少年人，又异常有用的激将法。

    “有何不敢？”李勇甩了甩袖子，满脸的昂然，道：“拿笔和纸来。只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既然事情关乎到了我李家，那我这一次就要看到这些马甲的实战作用。如果这些马甲真的有用，曹太守之前所说的一切在下全部应下。但若是没有曹太守之前所说的那般厉害，在下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哈哈，这是当然。”曹襄轻轻的笑道：“不过笔和纸就不用了，李家乃君子之家，君子重诺。这一点我相信李郎君不会食言。至于这实战嘛…”

    曹襄说着，忽然露出了一个阴险又诡异的笑容。

    看的连原本还满脸的昂然正气的李勇，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眼下还真就被李郎君给遇上了，要是李郎君还能支撑得住，今夜便先不要睡一下，说不定还能看上一场好戏。”

    李勇一头雾水，不知道曹襄所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今天晚上要是错过了，肯定会异常遗憾。

    困是真困的，但睡也是不能睡的。

    “曹太守放心，在下支撑得住。”

    …

    将人送走，坐在旁边一直假装自己在处理公文的董仲舒，终于忍不住道：“曹公子就没有想过李家会不认这桩生意吗？”

    在董仲舒的眼里，曹襄和李勇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就是一场货真价实的生意。

    曹襄这边按时交货，李勇那边则掏出自己能够掏出的货款。

    只不过两边的货款和货物有些不同于凡俗而已。

    而对于一桩生意和买卖来讲，交易的双方会不可避免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跑单。

    尤其是在这种没有人担保的情况之下。

    如果曹襄能收个字据，即便是李勇写的字据，那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保障。

    可曹襄连着最后一丝保障都没有要，董仲舒着实是有些不大理解。

    “如今的长安，是一个脸面的时代。李家如果真敢获得下这层脸皮不要，他们在长安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李广虽是武将，但也不是一个愣头青。该往哪边走他还是分得清的。”

    曹襄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那如果李广真的征调到了10万百姓前来呢？”

    “那就收下呗。”曹襄轻轻笑了笑，道：“李广确实是长安那些人所推出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在这场对于匈奴的大战当中分上一杯羹，从而制约一下我。”

    “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这张牌，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李广就这么简单的被我釜底抽薪。所以这10万百姓一年之内必会到齐。”

    “说实话，和这10万百姓相比，区区一个李家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