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部已集结完毕，随时听候单于调遣。”

    “库羯部已集结完毕，随时听候单于调遣。”

    “…”

    数十名匈奴大小部落的首领依次跪在军臣单于面前。

    军臣单于到底是匈奴历史中持续了数十年的王，即便是之前大败而逃，却也并没有过于折损军臣单于在匈奴人当中的名望。

    在多伦部落向他们传达消息的信使口中得知了，军臣单于还活在世上，并且已经成功抵达了多伦部落中的消息，有不少首领便立刻快马加鞭的赶来一探究竟。

    在看到军臣单于的第一时间之后，更是立刻便五体投地般献上了自己最宝贵的忠诚。

    “附近的这些部落都已经前来汇集，如今我军人数已逼近三万，精锐勇士更是不下万人，还请单于发落。”阿那台主动的说道。

    甚至语气当中还有一丝跃跃欲试。

    呼延劫走之后他们并没有闲着。

    呼延劫说的天花乱坠不假，但大家自然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宝，全部压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甚至可以说，呼延劫的反复根本没资格让他们将宝都押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所以在呼延劫离开之后，阿纳台立刻派人向周围的各个部落传递消息，并且让他们带自己的部众前来。

    说实话，这还真得感谢曹襄和阿那台，正是因为他们两个还没有将匈奴人的牧场分配完全，以至于在多伦部落周围聚集了大量等待分配牧区的匈奴部落。

    这就使得阿那台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这些部落的所在，并且向他们的首领，传递了军臣单于已经活着抵达了他最为忠诚的多伦部落的消息。

    现在还滞留在此地的，绝大多数都是还没有来得及向呼延劫进行贿赂的，或者说贿赂还没有达到呼延劫满意的预期的部落。

    而这些人因为没有得到好的牧区，自然会对呼延劫和曹襄颇有微词。

    在得到军臣单于活着回来的消息之后，这些部落第一时间便选择重新回到军臣单于的怀抱当中。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第二天天才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各个部落所汇聚起来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3万之多。

    要知道，这些人当中是不包含老弱妇孺的。

    全都是部落当中的男儿，能战之士。

    其中被称为部落勇士的匈奴人，更是加起来足有万人之多。

    阿那台心中的成就感顿时爆棚。

    整个朔方地区所有的汉军加在一起，也就不到1万之数。

    凭他们现在手中聚集起来的力量，如果要真的跟汉军打上一场堂堂正正的交锋，阿那台还真不觉得自己这边会输。

    只要对面不搞偷袭。

    “呼延劫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军臣单于坐在自己的位置之上，闭着眼睛问道。

    营帐当中沉默了一下，一群人互相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随后阿那台道：“呼延劫还没有消息，说不定此人已经叛变了。”

    “当初便是这家伙第一个向汉军投降的。即便是再投降一次，也不值得为其奇怪。”

    阿那台虽然和呼延劫有私人恩怨，所说的这番话从语气上就表示出了诸多的挖苦和嘲弄。

    但却也不得不说，呼延劫这种有前科的人，并非没有再一次反叛的可能。

    甚至可以说，这种可能性极大。

    “单于，我们上吧。”沉默了片刻之后，营帐当中另外一名部落首领站出来说道：“就算他呼延劫投降了汉军又能如何？整个朔方汉军的兵力加起来还不到我们的一半。”

    “当初我们之所以战败，是因为他们趁夜色偷袭我们全无防备。真要是堂堂正正的干上一场，我匈奴儿郎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些孱弱的中原人？”

    “就算是汉人从呼延劫那里得到了消息，最多也就是在四处集结兵力罢了。”

    “咱们也用不着等呼延劫使着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凭咱们草原健儿，真刀真枪得跟他们拼上一场，咱们照样能赢。”

    这番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惹得营帐中不少匈奴部落首领的附和。

    连带着整个营帐当中的气氛也变得火热了起来不少。

    作为草原上土生土长的匈奴人来说，血气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份子。

    草原上的生活条件恶劣，如果不选择跟人拼命，别人就会觊觎你的牛羊，你的牧场。

    这会直接关乎到一个人、一个家庭乃至一个部落的生死存亡。

    这就使得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被草原风俗所影响的匈奴人变得格外好战。

    曹襄当初趁夜偷袭，虽然是赢了，而且是一场大胜，但是在这些草原汉子们的眼里，着实是赢的并不光彩。

    匈奴人好战不假，但也更崇尚勇士。

    主打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

    这也是人本身当中对善的向往。

    曹襄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赢了在场的各位，大家当然不服气。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大家报仇雪耻，要说大家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军臣单于倒是要比其他人更冷静一些。

    这几天的逃亡生涯，让他即便是在晚上做梦，都是想着那血色的一夜。

    汉军能够将他们打的大败，其中他们自己疏于防备，之前没有任何准备是一方面，汉军的偷袭成功也是一方面，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汉军一定是早有谋划。

    说出来可能有些让人想笑，但经过军臣单于反复多次的总结，盘算下来，结果却就是这么令人惊愕。

    不管怎么说，当时自己这边是十几万的连营，汉军人数加起来还不到1万。

    以这般弱势的兵力，如果说趁乱搞出一些骚乱和麻烦，军臣单于觉得是很正常的。

    但如果想要直接捣毁，将整个连营杀得大败，如果不是早就有着多方安排，甚至将每一个行动的队伍，都规划好了此次的行动方向和目标，最后所取得的战果绝对不可能有如此之大。

    除非是上天掉馅饼，真的就是那把好运气让曹襄给碰到了。

    但是在战场之上，把敌人的胜利归结于运气二字，本来就是最为让人所不齿的。

    军臣单于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他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此次两方的实力对比。

    如今的话，自己这边已经聚集了3万多人，如果再给一点时间的话，人数倒是还能再多些，不过离得最近的这些部落都已经通知完了，后面再想通知其他的部落，时间就会被大大地延长。

    呼延劫这么长时间没出现，大概率是已经被汉军抓到了。所以此时汉军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但是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应该也是在和自己一样集结兵力。

    但是汉军的人数要远低于自己这边，如果汉军不傻的话，应该会选择主动出击才对，而不会就这么坐看着自己一步步壮大实力。

    排除掉汉军的集结效率奇慢这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因素，那能够解释当前情况的就只剩下了一个缘由——汉军在和自己一样集结着匈奴人。

    军臣单于对自己心中有数，匈奴人本身就是一个聚集起来的大集体。

    他是这个大集体中的王，其中有一些部落就好比多伦部落一样，愿意效忠自己，这些当然是有的。

    但也会有其他的部落对自己颇有微词，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这些部落，也同样有很大的可能转身投入汉军的麾下。

    不能再等了。

    军臣单于打定主意，睁开眼睛，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传令，全军出发！”

    …

    无名山包，呼延劫裹着一身单衣，在春日的寒风当中瑟瑟发抖。

    不复以往惯了的嚣张模样，此时的他，整个人蹲在地上，两只手在身前将自己的身体死死抱住，手掌在手臂处用力摩擦，脖子也尽可能地蜷缩着，努力地和周身所散发出为数不多的热气作斗争。

    北方的春天是极冷的，尤其是刚蒙蒙亮的早上。

    呼延劫原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虽然后面跟了两个库野部落派过来的跟屁虫，但毕竟不是阿那台派过来的人，所以他也不担心有人要把自己杀人灭口。

    更多的也就是负责监视自己，甚至还能在一些必要的时候提供自己一点帮助。

    但呼延劫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到巡逻的汉人。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旁边连个村落都没有，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会有巡逻的人？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汉军。

    但更让他惊恐的是，当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之后，迎接他的并不是预想中的热情和接待，而是突如其来的两支冷箭。

    射的地方不偏不倚，正中自己身后两名跟班的咽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面前的汉军又是直接一个枪杆子横扫，将他从马上扫翻在地。

    呼延劫自认为自己也算一个有点名气的人，在汉人当中不敢说有多高的地位，但总不会被人随意打骂。

    在被如此对待之后，呼延劫立刻跳脚大骂，用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

    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跟汉人打过交道，就算眼前这家伙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最该有的通秉总应该是要的。

    可这家伙连通秉都没有通秉，直接就将自己身后的人射死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眼前的人知道自己自己的身份，甚至有可能都认识自己这个人。

    但这汉人还是毫不留情的这么做了。

    难道说……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吗？

    呼延劫思来想去，也似乎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才能够解释眼前这不同于寻常的操作。

    而当面前的汉军将士将他拴在马后面，带到山包上的时候，呼延劫看到曹襄和一众汉军军官的一刹那，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军臣单于那边的事情确实被发现了。

    可笑军臣单于和那个阿那台自以为做的有多隐蔽，还想着借此一举翻身。

    殊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人家的掌控当中。

    不过呼延劫更心凉的则是自己。

    连这些汉人都能够掌控的消息，自己这个匈奴人竟然不知道。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他对于汉人来说已经丧失了可利用的价值。

    如果他不能够担负的起统管匈奴人的责任，那他还有必要继续在归义王的位置上坐下去吗？

    甚至还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吗？

    曹襄就在这边，但他还是默许了手下的将士看到他之后，立刻射杀了身后的匈奴人。

    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

    外面的寒风确实让人身子发冷，但这份态度所表达出来的更深层次的含义，才是真正让呼延劫心凉的所在。

    可偏偏他还没办法说些什么来挽救自己。

    当初在面对军臣单于的时候，他还能够尽量来彰显自身存在的价值，去给自己搏一条活路。

    可如今在面对曹襄的时候，他还能说些什么来彰显自己的价值呢？

    难道要说军臣单于的消息吗？

    可是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掌握的消息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一一个可能有些与众不同的消息，就是自己此行是来肩负着刺杀曹襄的任务的。

    可是随着自己的被抓，这份任务显然已经失败了。

    而且难道自己要跟别人说，我这次过来是想来刺杀你的？

    那这不是彰显自己的价值，是给自己挖坑找死。

    呼延劫当然没有这么蠢。

    可是除了这些以外，他对于军臣单于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连军臣单于下一步的行动方向都不知道。

    这份完全不对等的消息差距，让呼延劫在此刻完全处于任人鱼肉的状态之下。

    “启禀将军，前线斥候来报，发现大批匈奴人的踪迹。”一名汉军将士跑上来禀报。

    呼延劫听着心中更凉了。

    “行军状态如何？”

    “匈奴人太多，数量绝对不少于万人。斥候们没有靠的太近，但匈奴人的行军速度极快。”

    速度极快，那就代表着军容一定不整，这是自古兵列行军的最大弊端。

    曹襄背负双手，迎着自北方吹过来的寒风，眺望着远处隐约出现的黑线，淡淡道：“告诉各营，披甲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