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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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信使

    “驾!”

    长安以西三十多里的地方,一员身穿扎甲,头戴铁胄的年轻将领正在策马狂奔,而他身后则是穷追不舍的后赵骑兵。

    “快了,快到了......”

    年轻将领心中默念,从离开南阳不久他就一直被赵军追击,如今离长安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了,跑完这三十里,他就可以将南方的消息带回长安,他也就算是不辱使命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呼延毒的长子,呼延荣。

    自从去岁奉命南下荆州联络桓温到今天已经快过去半年了,可惜这半年以来他不仅没有求回来援兵,反而还将与他同行的士卒们损失殆尽。

    想到这里,呼延荣就愤恨不已,妄叫长安百姓对桓温翘首以盼,却不想这位享誉天下的桓征西居然是个一肚子算计的小人,伪君子!

    他们起先到荆州的时候,桓温确实是姿态做足,不仅在安陆摆设宴席宽待他们,还拿出珍藏许久的美酒招待,其间还数次询问呼延荣关于长安的情况,呼延荣自然也没有隐瞒,将夺取长安的经过如实告诉了桓温。

    桓温听闻还击节赞叹杨翀是天下奇男子,将杨翀与刘琨相提并论,要知道刘琨可是桓温的偶像,从衣着打扮,桓温都在尽力模仿刘琨,这种比较无疑表明了他对杨翀的看重。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正确的地方发展,在安陆待了没几日,桓温就带着呼延荣等人登上他早就打造完毕的舟师北上南阳,望着晋军以千计的艨艟巨舰,呼延荣都不由得为其兵锋所震慑,桓温手中可不是号称十万人,而是实打实有十万人。

    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兵甲鲜明,士气高昂,在呼延荣的认知里从未见过精锐如此的军队,见识了桓温的力量后,呼延荣大喜过望,有如此强军北上,不要说是击败麻秋了,就是直捣邺城也犹未可知!

    然而,很快事情就急转直下,桓温率部到了南阳后,便不在动弹分毫,而是以要开掘运河,沟通水运,以此方便晋军舟师移动为借口将北伐的时间无限期的拖延了下去。

    起先呼延荣还有些相信,毕竟他也知道桓温缺少马匹,大军辎重运输很依赖战船,开凿运河,勾连水运也确实是正当之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十二月一直等到来年三月,桓温就再无动弹了,不是推脱工程未完成,就是以河面结冻为结果敷衍。

    这都三月了河面结什么冰?

    呼延荣是北人,对于北地的水文他是一清二楚,因此当即发觉情况不对,桓温坐得住他可坐不住,他的父亲兄弟可都在长安浴血奋战,而他每日在宛城吃香喝辣,每每念起他都觉得五脏俱焚。

    于是他阴派人收买了征西将军府的仆人,让他去偷听桓温与郗超的讲话,这才彻底揭开了桓温的阴谋。

    得知桓温居然要以他们为棋子去消耗麻秋,没有一丝救援之意,呼延荣再也坐不住了,他要立刻回长安,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杨翀以及父亲!

    然而,他既然窥破了秘密,桓温又如何能再放他走,察觉到呼延荣等人反常的举动后,老谋深算的桓温当即就猜出了他们已经窥破了自己的筹谋,为了防止呼延荣等人坏他大事,桓温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诛杀在宛城。

    于是一场鸿门宴,正当宴饮正欢时,就有数十甲士冲入,将使团成员全部逮捕,而呼延荣到底是匈奴人出身,当即赤手夺刀,拼死搏杀,这才堪堪杀出宴席而去,经此一遭,他也不敢再在荆州逗留,带着残存不多的随从,星夜北上,向长安而去。

    可惜,桓温没有放过他们,将他们的行踪卖给了王朗,这也就直接导致呼延荣一行人甫一进函谷便遭到了早已埋伏多时的王朗骑兵的追杀,饶是他们骁勇善战,一路下来也折损殆尽,等到此地也就只剩下呼延荣一人而已。

    肩膀一阵剧痛,将还在兀自痛骂桓温不止的呼延荣重新拉回了现实,他连忙扭头看去,却见一支羽箭直直插在他的背上,看样子已经射穿了甲胄。

    背后已经传来了阵阵马蹄和呐喊之声,隐隐可见的火光正在快速由远及近,很显然,后赵的骑兵已经追杀过来了。

    “这些死羯奴,真是如跗骨之蛆一般!”

    呼延荣心中暗骂一声,忍着剧痛伸手去够选在鞍鞯上的箭囊,连日来的追杀已经剩不下几支羽箭了,稍稍一模便只摸到零零落落不足六支羽箭。

    不过犹豫片刻,呼延荣还是狠心摸出一根羽箭,迅速搭弓,一个迅捷的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火光射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传来,很显然这一箭射中了,或许是被如此精准的箭术所震慑,身后追赶的羯兵似乎也停了下来,呼延荣见状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打马死命往前奔驰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情势突变,战马忽然痛鸣一声,猛的扎了下去,呼延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了个措手不及,也随着战马向前扑去。

    沉重的兜鍪磕在了他的鼻梁骨上,甚至都能听到鼻梁骨骨折的脆响,呼延荣被重重摔在了地上,好在常年的弓马生涯让他顺势就翻滚了几圈,卸掉了不少惯性,否则只怕当场就得摔晕在当场。

    “不好,是铁蒺藜,有埋伏!”

    呼延荣迅速翻了起来,只一摸就知道这是专门为对付骑兵而设计的铁蒺藜。

    “车骑将军有令!生获此人有重赏!”

    四周响起了呼喝之声,整个林中瞬间燃起不少火把,只粗略一看便知人数下不来百人,为了活捉他,王朗也属实是下了血本。

    “走不掉了。”

    呼延荣看到四周燃起的火把,自是知道此番是难以脱身了,他倒是不怕死,只是担心不能完成杨翀交代的任务,堕了呼延家的威名,于是从腰间抽出杨翀赐予的环首刀,戒备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

    很快赵军便冲杀了上来,人数比呼延荣想的还要多,足足数百人之巨,呼延荣也没有退缩,虎喝一声便持刀迎了上去,很快便跟赵军杀做一团。

    赵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因为得了王朗的军令,必须生擒此人,因此不敢用全力,只能处处留手,以致于激战之中被斩杀七八人,不过呼延荣很快也力不能支,被一個飞驰而来的骑兵一棍打中脑袋,剧烈的冲击,直接让呼延荣难以支撑,眼前一黑便扑到在地。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于王朗的大帐之中了。

    “醒啦?”

    王朗倨坐主位,四周围着麾下将领,都玩味的看着呼延荣,对于此人的身份,桓温早就已经在书信中告知了。

    呼延荣也预料的到自己被擒,倒也没有惊讶,只是挣扎着盘腿坐了起来,王朗为了防止他暴起伤人,不仅让人将其双手反剪捆缚,还使人围着全身捆缚了一圈。

    “哼,王朗,你麾下士卒过万,对我一个赤手空拳之辈,还捆缚如此之紧,不觉得汗颜吗?”

    呼延荣看到如此奢豪的大帐也猜出了说话的是何人,当即面露不屑的嘲讽道。

    “你们呼延家的人个个都如猛虎一般,岂能不小心捆缚?”

    王朗哈哈一笑,顺手给呼延荣带了个高帽子。

    呼延荣闻言心中倒也受用,冷哼一声说道:“既知我是猛虎,何不速速放我,否则但有机会,岂不畏我食人?”

    王朗当然听的出呼延荣的挖苦之意,不过他也没有心思跟呼延荣计较这些,此番之所以要活捉呼延荣便是另有他用,于是王朗也不再跟呼延荣扯皮,沉声说道:“不管如何,你今入我手,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不过我念你雄武,不欲杀汝,只要汝替我做一事,便放你入城,何如?”

    呼延荣冷冷的看着王朗,面露不屑:“汝等激战长安四月有余竟不能克,今日又欲图以何种诡计破城?”

    “无须你做多少,本将自是知道桓温已经不会北上,你只需在城下将此事如实告知长安众人,本将即刻放了你,决不食言!”

    王朗的算计其实呼延荣也能猜的到,他认为长安之所以能坚持这么久,不过是因为指望桓温而已,若是知道桓温不来,孤城一座坚守毫无意义,如此便可尽毁长安军心民心,到时候再取长安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