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5月17日。

    距离亚洲舰队出发还有三天。

    南华新村西部工业区的兵工厂厂房。

    一台15马力的蒸汽机哼哧哼哧地推动着活塞，带动曲轴给另外一台切削膛线机（拉床）提供动力，为一根16毫米的枪管拉出膛线。

    同样的枪管生产设备，这座厂房里还有三条，七八个穿着工装的技术工人正一边操作机器，一边向围观的二十多个实习工人讲解操机经验和安全事项。

    “……机床运转的时候，千万不要用手去清除金属末，除非你们不想要手指头了！

    如果刀具断裂，或者声音不对，立刻停机，不要慌乱！

    还有一旦开机，就不能换速度档位，否则膛线就不是螺旋的了……”

    说话的正是机械厂的专家级技术骨干秦禄元，他下周就要登船出发，趁着还有点时间，就一直在机械厂和兵工厂里帮忙带工人。

    只听他继续道：“……我们现在拉的是31式步枪的枪管，这种步枪管其实是比较容易做的，只需要耐心和小心，掌握好金属的性能，习惯了以后，一个小时做个五六根没有什么难度。

    火炮车间那边才叫难！咱们现在的机械加工设备没办法直接从一整根炮钢里掏出炮管，只能让钢铁厂那边用锻压机锻压出一个半成品，然后我们再把炮管内壁磨平抛光……那叫一个费劲！

    废品率实在太高了，五口炮能回炉四口，搞了四个多月，才凑足了那一百几十门大小火炮……

    不过也就是现在做炮费劲，等再过两年咱们的车床和合金技术提升上来，你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一名年轻的实习工人闻言，突然吐槽道：“……秦工！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造出电动的数控机床啊？

    这蒸汽车床实在太不好伺候了，每天来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烧锅炉，而且动力也不稳定，有时候车了一半，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秦禄元看了他一眼，哼哼道：“那还不是你们不注意看着锅炉？现在有蒸汽机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要是没有蒸汽机，咱们还得用风力和水力呢！

    行了行了！我刚才讲的东西，你们都听明白……”

    “老秦！老秦！”

    他正说着，兵工厂枪械车间主任，也是他的老同事柯良松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刚才冶金局的沈局长打电话找你，让你去钢铁厂的办公室找他！”

    “……沈淼水？他说找我啥事了吗？”秦禄元对那些年轻的工人摆摆手，让他们接着干活，自己和柯良松走到一边，皱眉问道：“他难道也想往我这里塞人？”

    随着亚洲舰队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许多还没有拿到登船资格的人都在想尽办法争取上船的资格，而秦禄元作为舰队的技术负责人之一，可以临时决定再增加几个人手。

    为了这几个名额，前几天不少人都找到了秦禄元，希望他能把自己或者后辈带上船。

    秦禄元是个淳朴性子，不想干这种帮人走后门的事，但直接拒绝了又好像自己不给人家面子，所以他干脆就躲在兵工厂车间里指导工人，落个耳边清净。

    “那倒不是！”柯良松摇头否定。

    秦禄元刚松了口气，就听对方说道：“他电话里说，亚洲舰队里没有专门的冶金技术小组，所以希望跟你聊聊，让你推荐几个冶金局技术骨干上船……”

    秦禄元一怔，随即无语道：“这不还是找我走后门吗？”

    柯良松笑道：“这不一样！亚洲舰队也确实没有在技术人员里加入冶金人才，沈淼水的要求合情合理啊。”

    “那他怎么不找别人？比如苏玉成或者赵胖子？”秦禄元反问道。

    柯良松理所当然道：“这两人都已经把推荐名额用完了，也不好再开会提这个事了。”

    “……”

    秦禄元服了，没想到自己猫在兵工厂，也没躲过去。

    “……好！那我去找他总行了吧？”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毕竟他和沈淼水都是技术出身，平时关系还行，而且钢铁厂和机械厂有很多联系，做人情就做人情吧！

    他这么想着，跟柯良松打个招呼，直接走路前往隔着一条路的钢铁厂。

    钢铁厂的占地面积要比兵工厂大三倍，毕竟这包含了炼焦厂、高炉、煤气厂和火炮锻造厂几个不同功能的厂区。

    如果说建造出了南华号战舰的造船厂是现在共和国的工业明珠，那这座钢铁厂就是共和国的工业心脏！

    有了这里大大小小的高炉和烟囱，兵工厂机械厂和其他需要钢铁的下游工厂，才能拥有源源不断的材料。

    不过现在钢铁厂的规模，在现代的巨无霸钢铁企业面前，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因为铁矿石的产能限制和劳动力短缺，这里几座小高炉平均一个月才能生产八百吨左右的铁水，一两百吨钢……可谓是寒酸到了极点！

    现代五线小县城被淘汰的钢铁产能，都是它的几百倍……

    秦禄元心里这么想着，刷脸从钢铁厂的大门踱步走了进去，然后来到了一处煤场旁边的办公楼，敲开了二楼的厂长办公室。

    只见冶金局局长兼钢铁厂厂长沈淼水正和陈文运坐在沙发上聊着什么。

    “……哎！老秦！快坐快坐！”

    沈淼水一见来人是秦禄元，立刻站起来和他握手，然后亲自端着暖水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面露歉意地解释道：“秦工！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想直接找你的，不过昨天已经约了陈委员，所以就给老柯打电话请你过来了！”

    “陈委员……是你想见我？”秦禄元看着同样站起身，微笑朝自己点头的陈文运，惊讶道：“我还以为是老沈找我……”

    “……找你走后门是吧？”

    陈文运笑着上了后半句话，然后摇头道：“秦工，其实我们七个人之前一直在讨论，要不要在海外领地发展钢铁工业和机械加工业。

    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还有老沈从技术角度聊聊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