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宇在黄埔军校跟聂霆锋见面，获知戴春风同意他的计划，并给行动取了个代号，自身在特务处代号：黄雀。

    “今后我跟你单线联系，见过你的张强跟李奎会调往上海特别行动组，身份要做到绝对保密，不能展露丝毫痕迹。除非日特安排你打入特务处，可以尝试着暴露一些。暗网计划处于绝对保密状态，一個字都不能向外人透漏，哪怕是你媳妇，否则军法从事！”

    聂霆锋严肃叮嘱为他好，担心衡宇性格跳脱，哪天说漏了害人害己，更会在处座哪里彻底失去信任。

    衡宇明白其中厉害关系，神情严肃点点头，“这事牵扯到张强跟李奎，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聂霆锋培养起来的左膀右臂，调走了，今后三组做事总会有不便。

    聂霆锋笑笑到没觉得如何，“这方面你不用有压力，十里洋场可比南京热闹。再说，上次缴获邱明密码本，上峰嘉奖特务处职权范围，把北平、青岛、上海、天津四個院辖市警务系统监管权利赋予特务处。他们去上海后等同进入天堂，离开本部无拘无束，规矩少，发展机会大，职位不降反升，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衡宇微微错愕，看来自己给特务处捞取了不少利益。院辖市警务系统都被特务处掌控，那很自然特务处各地乙种站如雨后春竹，遍地开花般扎根生长。

    随口询问：“处里最近很缺人？”这很好推断，遍地开花就要调派大量精英下放，内部要填充人员进来。这批人就给了日特与红党机会，今后的特务处怕是热闹了。

    聂霆锋斜睨一眼，“怎么，你想推荐人进特务处？”

    衡宇慌忙摆手：“没那事，我自己都玩不转还管其他人。”推荐人进入特务处纯属自找麻烦，闲的蛋疼才干呢。

    聂霆锋审视后笑道：“就算想推荐也没那么容易。特务处招收人员多以黄埔军校为主，杭州警官学院为辅，有些人情世故往里塞那都是处座单独审核。做下属的想要推荐人员，本身就犯忌讳，党国跟红党不一样，发展成员要经过多重审核。”

    “其中有一条很有意思，你知道是什么吗？”

    衡宇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后世即便看到过介绍军统类书籍，但可信度他内心有所保留。况且内部琐碎谁也不会写的那么清楚，其中秘闻要到一定级别才会知道。

    “没有家眷的不要。就算特务处缺人，吸收部分这类人群，也只能是外勤人员，甚至只能做提供情报的线人。长官考虑擢升下属时，这类人群都放在最后边。即便有特殊功绩，挂个职务少校也就到顶了，职务同样不会太高。”

    “所以在特务处有条不成文规定，要想进情报科必须拖家带口，要想进行动科必须杀妻灭子。虽然稍显夸张，但也很说明问题。许多事没跟你说，也考虑你不怎么关心，但暗网计划要执行你就要清晰知道内部如何运转。”

    聂霆锋从包里翻出香烟分给衡宇一支，两人吞云吐雾：“昨晚开会，内部职责详细做了划分。电讯股只负责监视监听电台，今后不在出外勤；情报科只负责在各处安插人员，收集各类消息反馈回各個小组后上报，统一有处座安排，不在参与抓捕工作。行动科负责所有外勤抓捕工作，不在以搜集情报为主。”

    “简单说，今后责任划分清楚，那个部门出问题追究谁责任。不在像之前那般混着，出问题无法追责。前期有些混乱与牵扯难免，很快就会调整过来。所以，你在街上看到抱抢抓捕的基本是行动科人员，而搜集情报打探消息者多数情报科人员。”

    “这次四個院辖市要增派人员，内部培训跟不上，自然会吸收大量新兵进入。鱼龙混杂多以行动科为主，情报科为辅，跟你说这么多让你心中有個数，今后做事要找对人，不要见人就当成知己汇报消息，可信度有待商榷。”

    衡宇点点头表示明白，聂霆锋笑笑，知道他还没听明白，决定引导一番：

    “你那娃娃亲媳妇打算什么时候娶？”

    “呃……”

    衡宇挠挠头讪讪道：“我这刚加入特务处应该没啥关系吧？”他有点明白过来了，合着自己就是那不可信之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衡宇微顿，难道自己申请打入敌人内部引发的后果？这也太操蛋了吧。仔细想想也就通了，无家无室，光棍一条，跟日本人混迹一起，金钱、美人熏陶下很难保证立场清白。

    谁知道你是不是借机帮助日特坑害国党，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要有筹码压在人家手里才行，想叛变可要考虑清楚。

    并非衡宇不想娶，关键人家虞楠没说嫁，些许难办。告诉聂霆锋实话，不但虞楠会遭到调查监视，自己身份更加没有可靠性。单靠邻里陪绑力度太差，无法取信。想想真难，自己主动要求还出毛病了，要不算了？

    “这事我回去问问她，我俩很多年没见，总要熟悉一下，培养一下感情，说的过去吧？”

    聂霆锋拍拍他胳膊：“按平时没问题，但暗网计划并非单纯的收取情报，还要把特务处秘密培养的人员推荐到日方部门任职。比如目前各個日本领事馆，日租界重要办事机构，甚至其余国外势力派遣。这中间可能牵扯到几百個党国培养的精英人员，从简单的保姆、厨师到文员、管事等各类人才都会通过你输送到内部去。”

    “如此，你掌握的人员资料太过庞大，不仅关系自身安全更身系几十上百党国精英人员性命，一旦你出现问题，花费代价部署的一切将付之东流。”

    “这其中的关联你可明白？”

    “这……”

    衡宇震惊了，小脑袋瓜不够用，原本他只打算自己打入敌人内部，才提出的计划。这会怎么变成帮助特务处人员打入内部，性质变化有点大，一时有点懵。

    “这个……聂组长，是不是搞错属下意思了？我一個小小中尉，怎能承担如此重任，要不这事算了？”

    聂霆锋看他贪生怕死样，没好气道：“你当特务处是菜市场，能讨价还价？每個计划都要深思熟虑后才能执行。身为党国军人，要抱有必死之心！献身党国事业。”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罢了，罢了，这杯苦酒干了吧。

    衡宇思忖片刻：“我只提供情报、创造机会，其余处里安排，人员名单谁爱掌控掌控。”

    “至于结婚的事，最晚年底，我会给处里交代。”

    聂霆锋知道事情都压给衡宇确实有点难为，“前期问题不大，你自己掌控。你那邻居要单独经营，后续会借助身份推送，也符合你友爱乡里的情怀。另外，你那媳妇处里简单调查过，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上海旦旦毕业，期间去过几個城市学习交流，专业会计，你不是跟贾道明认亲了嘛，可以考虑帮她安排個职位到秦淮政府里工作，大家都好。”

    衡宇还能说什么，只能被动接受。

    ……………………

    七点那会，南京城被黑暗笼罩，一辆轿车从宁海看守所里出来，并没有开车灯，抹黑前行走出一段距离拐进胡同后才开启车灯。

    车后座两人被头套罩着脑袋，看不清周围环境，只能依靠耳朵去倾听，司机把人送到中山南路，停在距离夫子庙不远的岔口，“下车！”

    两人听到挪动着身体缓缓走下车，站在街边。车辆启动咆哮着远离，只留下两人在风中凌乱。

    邱明一把扯掉头套，观察四周很安静，并没有人经过，这才帮吴昊然摘掉头套。

    “昊然同志你没事吧？”

    吴浩然适应片刻后看清眼前邱明，表面没丝毫变化，心里却想着怎么尽快摆脱这日本间谍。

    “看来是上级领导安排人来救我们，事不宜迟赶紧给上级发消息，汇报已经脱身，请求指示。”看向吴昊然：“昊然同志，想必你知道去哪里送消息，我跟你去，替你掩护。”

    吴昊然也没拆穿，点点头：“好，跟我来。”

    说着两人抬脚快速隐入黑夜里，远远有两拨人悄悄跟踪监视。

    然而，事情没有像所有人估算的那样。两人刚刚拐进一条胡同，迎面一辆汽车大灯猛然打开，刺眼地亮光直接让两人短暂失明，用手遮掩双眼的功夫，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

    砰砰砰！

    两人眼中透着迷茫与不甘，渐渐身体软倒在血泊里，汽车飞速驶离胡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听到枪声急急赶来的特务，只看到两具尸体跟远处的车辆。事发突然任谁都不会想到，队员冷静后留一人封锁现场，其余人回去汇报，警局那边也要通知。

    衡宇刚回家，打算跟虞楠聊聊，张小宝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赶来。

    中午吃饭那会儿，张小宝观察的清楚，知道衡宇家在哪，黑灯瞎火也没找错。站在门口喊了几嗓子，害怕招惹衡宇生气。

    衡宇听到动静出门，“谁啊？”

    “衡队，属下张小宝！”

    听到是张小宝衡宇微愣，下班不回家跑这来干嘛？

    “进屋说。”

    张小宝提着個黑色袋子走进门，室内灯光昏暗，一盏煤油灯放在桌上，高低不平的土坑地面，陈旧的家具也没几件，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年画。这种画面在张小宝脑海里只蹦出一個字“穷”。

    真特么穷。

    自己家虽然不富裕，但好歹通了电，好歹盖了四间大瓦房，还铺了地砖，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了。

    “进来啊，站在那发什么愣？”衡宇见他站门口发呆，喊了一嗓子。

    “啊，是。”

    张小宝瞬间转变态度，提着黑袋子近前，先给在床边缝补衣服的虞楠问安：“嫂子好，属下叫张小宝。”

    虞楠听到称呼俏脸瞬间爬满红霞，好在灯光昏暗，偷偷去喵衡宇，却见他在哪呲着牙冲她傻笑。

    “呀！”

    慌忙低下头，心脏怦怦乱跳，拽着手里的衣服，“啊，是……是张警官啊，快坐，我给你倒杯水。”说着要放下手中针线活去倒水。

    “嫂子您忙您的，我来找衡队说点事，马上要回局里。”

    衡宇也在旁边开口：“你忙你的。”看向张小宝：“你大晚上跑来干嘛？”

    张小宝也没废话，把黑色袋子放在斑驳的木桌上，他都害怕把桌子给压塌，打开袋子里面躺着花花绿绿的钞票。

    张小宝嘿嘿笑道：“衡队，下午扫了另外两個片区，总共收取治安费一万二，属下擅自做主，给王强三千，两支小队每队两千，剩余都在这，请衡队查收。”

    “这么多吗？”衡宇有点诧异，中午那是敲诈勒索明楼有身份的人，才会凑那么多。

    “不多。”

    “衡队，您不知道，十七家都是日进斗金的赌坊烟管，还不知道给田有禄孝敬多少呢。两年没交治安费，就这点钱跟打发叫花子没区别。”

    衡宇想想也对，也没在问，扒拉着从里面拿出一沓，总有两千块，“这些拿着，四個月内暂时不要收治安费了。”

    张小宝知道衡宇大方，也没推辞，揣进兜里，心里差点美死。一天就收了大四千，半年不开张也没事。

    虞楠缝着衣服不时瞄一眼，在她眼皮底下分赃，可恶。

    “还有事？”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衡宇递给他香烟随口询问。

    “是！”

    “衡队，属下是来喊您去处理案子的。就刚刚小东门胡同口，有两個人被枪打死了，上面压下来让警察局接手。”

    衡宇点上烟示意张小宝坐下聊，皱眉问：“被枪打死是刑事案件，应该找刑侦科，关治安科啥事，去维护现场？”

    张小宝端坐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这事本该归刑侦科，可死掉的两個人身份有点问题，好像刚从宁海看守所逃出来……”

    咣当！

    衡宇听到刚要翘腿一個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衡队您没事吧。”衡宇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心里猜测恐怕这两人是邱明跟吴昊然。怎么会这样？他实在想不明白，特务处指定不会谋杀，日特既然花钱营救，没必要杀害吧？至于红党……里面有自己同志，总该不会下杀手吧？那到底谁杀的？

    旁边虞楠也竖起耳朵听，她听衡宇说过邱明被送进宁海看守所了，但不知道日本人要营救，所以只当听新闻。

    “听李大队长意思，好像……好像是红党人员。”

    “啊！”

    虞楠听到是自己人，不小心用针扎到手，发出惊叫。

    “没事吧？”衡宇起身关切询问。“没事，被针扎到，你们聊你们的。”衡宇叮嘱一句示意继续说。

    “不知为何突然从宁海看守所逃出来了，衡队您说会不会……”张小宝眼珠子乱转，中午在明楼他知道凤凰找屠畑捞人的事，有猜测很正常。

    衡宇慌忙抬手制止他，瞪他一眼：“没根据莫要瞎猜，小心脑袋！”明楼是暗网计划重要环节，绝对不能有事。

    “是是是，属下孟浪了。”张小宝也意识到问题了，慌忙改口：“两人红党身份基本确定，李大队意思犯人昨天下午刚从特务处转交给宁海看守所，这会人犯居然跑出来被射杀。上面要追究责任，所以把事情压给警察局了，人刚好死在秦淮，案子自然有我们接手。”

    衡宇越听越迷糊，“即便压给局里，那也应该是刑侦科接手，找治安队干嘛？”

    “具体属下不清楚，但猜测跟田副局长有关。衡队，今天扫了他们的场子，您说会不会故意报复咱？”

    “报复咱？”

    “是啊。”张小宝低声解释：“案子特务处压下来，不亲自处理跟宁海看守所有关。属下听说，宁海归调查处管理，特务处如果直接插手很可能会起冲突，压给警局处理避免正面对垒。然后，张局召集开会原本要分给刑侦科，可咱中午扫了人家场子，田副局长故意推给治安科。治安科有三個大队，邹副局长却偏偏交给一大队来处理，李大队二话没说交给您侦办，这还不是存心报复？”

    衡宇叼着烟静静思考，恐怕没那么简单。要说田刚报复也有可能，但这案子只要特务处亲自接手，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压下来，偏偏落到他身上，恐怕特务处故意如此，目的让他以警察身份接触屠畑，甚至搜集好证据把屠天明也拉下来。事后特务处完全有理由奖励他，给個宁海看守所挂职警员，甚至发展成明面上的线人。如此，在日本人那边顺理成章，给自身增加筹码同时进行暗网计划第一步。

    “衡队，要不把钱给退……”张小宝觉得事情有点麻烦，办好了得罪调查处，出差错得罪特务处，内部有田刚虎视眈眈，真是危险重重。

    衡宇瞥他一眼，“拿都拿了，哪有退的道理。”起身跟虞楠交代一句：“你早点睡，这段时间我住外面，有事到警局找我。”也没管桌上的钱，穿上警服，绑好武装带，检查好左轮手枪。

    “走，去看看姓田的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