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宇尴尬道：“昨晚抓捕日特时有人给通风报信，事后发现人是调查处一個行动队长。那个……人照顾的很好，也没审讯，戴处长约您有空喝茶。”

    衡宇说完就见原本喜笑颜开的徐恩锃，脸色当即变得阴沉可怕，瞪视自己眼神极为不善。

    想想也理解。

    这棋是真臭。明明日特在自己眼皮底下却没审出结果，让一個特务处小子给连锅端走。事后拿着调查处成果来还人情，还牵连到自己部门一個日特。没本事查出来，让人家逮住机会拿来要挟，试图换取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想想都恶心。

    “还有事嘛！”

    衡宇额头汗珠滚滚，慌忙说道：“没有了，卑职告退。”话闭忙不迭的逃出门，估计在留下那就真留下了。

    嘁哩喀喳——

    听到室内传来的响动，衡宇脖子一缩，擦擦额头虚汗，拔腿就往楼下跑。

    经过二楼时碰到雷震雨，急忙打招呼：“雷科长！”

    雷震雨轻轻颌首，狐疑问：“徐处长找你有事？”

    “啊，是。徐处长找属下询问关于宁海案子细节，这会心情差点。雷科长要是有事汇报，可稍微延迟一些。”

    “哦！”他还真有事找徐恩锃，既然心情不好等会为妙。笑着点点头：“你很不错，要是愿意来调查处工作，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唉，脑袋疼。

    “多谢雷科长抬爱，卑职经验资历都欠缺，不符合标准。免得给雷科长招惹麻烦，暂时先以学习为主，今后要是有情报会第一时间上报给调查处。”

    雷震雨虽然心中不喜，却也没过分刁难，“这样吧，每个月给你十個大洋，作为调查处编外人员，负责搜集情报，也算给你层身份。”

    “是是是，多谢雷科长抬爱。”

    客气几句出了楼，撒腿就跑。他是再也不想来调查处了，搞得自己跟个娼妇一般，来回勾搭，早晚折在里面。

    ………………

    衡宇原本想去黄埔军校待两天，躲躲，可特务处事情太多又被聂霆锋喊到洪公祠，事情也要做个总结汇报。

    下午两点。

    小会议室里，戴春风端坐正中，郑界民跟唐枞左右两侧，聂霆锋跟衡宇端坐下首。

    戴春风开口：“郑副处长先做个汇总，看看哪里有需要尽快处理的地方。”

    “是。”

    郑界民准备很充分，桌上放着一摞档案。打开其中一份汇报道：“行动科参与抓捕的日特，包括潜伏测绘所高级测绘员宁缺，日昇洋行老板黄文，南京电台节目组副主任白尘，建设局档案室管理员徐娇，以及潜伏调查处的行动队长李达渊。

    总计五人全部抓获。缴获密码本三本，电台一部；缴获赃款大洋3652块，法币43827元，美元2138元，英镑876元。

    查封五处房产，查获金银首饰若干，收缴经营赃物上百件，多以日昇洋行舶来品为主，价值预估三万法币左右，已经全数上交核查备案。

    相关责任人、家属及来往密切之人，已经安排人在排查筛选，有问题审讯后送监狱。没问题筛查后送各区警察局处理，收尾工作都在清扫，目前进行顺利暂时没有困难。”

    “关于审讯结果，特务处抓捕的五人，除调查处李达渊外其余四人严刑拷打后并没有太大收获。而且五人是一個小组，其审讯价值已经不大。”

    “青田小组六人，在加调查处被捕的木鱼已经被一网打尽，收尾工作结束后此次特务处功德圆满，可以述职上报，申请功勋嘉奖了。”

    郑界民汇报了足足半小时，听的衡宇都快睡着了，中间有些事不对，他也没提。

    唐枞也总结情报工作中疏漏与参与整件案子的过程，并分析日特分子情报输送问题。

    “按照五個日特潜伏身份来分析：南京已经潜伏的日特，并不仅仅只有前期获知的三個小组。而且根据宁缺在测绘所工作两年来分析，不排除党国重要军事部门构建使用面积，民用重要基础设施构建使用面积，全部或者部分数据已经传递日军总部……”

    “根据白尘身份做情报分析：日特已经在党国报纸、电台、民间组织等媒体渠道侵占部分领域，传递情报同时影响党国民众生活、信仰、知识获取等方向……”

    “从陶红、丰田、徐娇等潜伏政府部门做情报分析：日特已经盘踞党国政府多年，渗透以党国军用、民用等建筑、工事等多领域知识侵略。对党国民众及各行政单位工作方向，实施党国行政政策、制度等方案起到不良影响与后果严重的扭曲现象……”

    “综上所述，日特已经在全方面获取党国军事与民生各类信息，其目的昭然若揭。详细档案与汇总，我已经整理好，处长可以一秉上交请求党国军政部门长官批阅。”

    唐枞汇报完室内气氛有些凝重，抓捕日特谁都高兴。但能抓到如此多的日特所展现出来的问题，细思极恐。是时候让上峰重新衡量目前局势，并慎重做出布局。

    戴春风烟灰都忘记弹，直到烧到手指才反应过来。面色沉重道：“所有档案、审讯记录，情报分析，日寇方向资料都要整理好，我一会去委座哪里汇报。”

    “是。”

    戴春风看向聂霆锋：“聂组长有需要补充的吗？”

    “是！”

    聂霆锋挺直上身，“属下想补充一点，日特分子及其家眷、亲近之人，接触过的人实在太多。工作量大不说都抓回来一是没地方安置，二是，内部混乱人多眼杂，很容易造成内部纪律与保密原则的执行问题。今后要处理的人与事物，可能会越来越多，警察局帮忙审理毕竟有所欠缺与经验不足所带来的信息浪费，资源浪费等。”

    戴春风点点头，他也察觉到了，没事则罢，有事单靠鸡鹅巷根本无法承担。何况特务处发展，人员培训与收拢，都到了不得不尽快寻找基地的问题。

    “衡宇，调查处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是！”

    衡宇挺直腰身详细把跟徐恩锃接触复述一遍，就连拉拢自己的事都说了，没必要隐瞒，越瞒越容易出事。

    戴春风听罢嘴角勾笑，“看来宁海看守所归属已经没啥大问题。”看向衡宇笑道：“徐处长开出的条件很具有诱惑性嘛，你就没心动？”

    衡宇心里叫苦，整天应付这些狗屁事真是烦透了，这传统谁特么留下的，真是够了。

    “处座见笑了，卑职眼界浅，没那么大抱负，在特务处当个小兵就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太多。”

    戴春风笑笑也没继续追问，“关于这次抓捕你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是！”

    “属下在布局抓捕青田小组时做了分析，日特内部建制有一定考量。以组长宁缺、白尘、徐娇、李达渊、调查处叶青五人身份重要性，身上藏有电台、密码本来看，身份都是青田小组成员。但日昇洋行黄文跟丰田的联络员书店老板一样，都只是负责传递消息，所谓的信鸽，可划归外部人员。这样分析青田小组依旧有一人成为漏网之鱼，并未尽全功。”

    刚说完就见郑界民脸色一拉，瞅他一眼。慌忙解释道：“不过属下已经基本锁定其身份，也算全功，只是暂时不确定。另外属下有点想法，请处座裁决。”接着把中午茶楼的事情详细复述一遍，以及自己打算和盘托出。

    郑界民听完瞪他一眼，才懒得搭理他，这货一点事都不懂，吓老子一跳。

    戴春风思考片刻，“既然你觉得他有利用价值，暂时可以不抓捕，但务必要掌控住，一旦脱离要及时汇报。”

    “是！”

    “恩，接着说。”

    衡宇想了想：“属下认为抓捕日特暂时可以收监，等宁海看守所过来，把人送进去。一来做观察，二来创造机会，几個日特潜伏身份重要，可能还有情报没来的急传递，机会就在里面，到时可顺藤摸瓜。”暗网计划郑界民不知道，所以说起来有点不便，只能含糊其辞相信戴春风能明白。

    “属下在宁海看守所挂职身份，是否可以明示，调查处那边要是给个线人差事，身份上足够获得重视，真正的合作才会展开。”

    “属下汇报完毕！”

    戴春风点点头，打开记录本做了几项标注，事情太多，不记录很快就会忘掉。

    “好了。对于近期特务处工作与调整后的发展与规划，从目前来看都稳步推进中，效果趋于良性……”戴春风先做了一番总结。

    总结完开始封赏，“此次特务处全体成员携手努力，缴获密码本与电台，收缴赃款等无数，功不可没。”

    “郑副处长主持抓捕与审讯工作，居功甚伟，给你十個校级以下擢升一级的名额，三個校级以上半及名额，两個忠勇勋章获得者名额。明早上交名单，其余内部事务有郑副处长安抚。”

    “是！”

    郑界民很满意了，能获得十五个擢升名额，就能收拢十五個人的心，今后工作自然好开展很多。这还是戴春风第一次放权给他，明目张胆培养自己人，而不会得到诟病，戴春风也不会有话说。

    戴春风看向唐枞：“唐科长负责的情报处此次功不可没，名额方面在刚才的基础上增加一個校级军官，两個尉级军官，三個忠勇名额。明天早上一秉提交，其余有唐科长负责安抚。”

    “是！”

    唐枞当然高兴，相比郑界民他这次付出更大。郑界民就算不愿意也没招，这次行动确实如此，他无话可说。

    “霆锋此次有功，我会单独给你申请一個六等云麾勋章以示褒奖。”

    “是！多谢处座提携，属下誓死追随。”

    戴春风满意点点头，看向眼巴巴瞅来的衡宇笑道：“至于衡宇此次表现尤为重要，为党国、为特务处都立下不世之功。特擢升党国陆军上尉军衔，赏五等云麾勋章，以示党国一秉大公！”

    “是，属下多谢处座知遇之恩，定全力以赴再创佳绩。”

    衡宇心里美滋滋，军衔擢升一级，这才几天就擢升到上尉军官，而且赏赐五等云麾勋章，这可是校级军官才会拥有的荣誉。挂上他，只要不作死，就算进了监狱也要优待。

    “恩，另外，宁海看守所若是能够拿下，可公示其身份。暂时挂一個督查室主任职衔，有监督审查宁海看守所内部纪律的职权。平时坐班可以自行安排，至于警局那边，估计你回去后就会升职加薪，特务处不做介入。”

    “是，多谢处座。”

    “郑副处长与唐科长功绩会在军部做记录，到期审核会作为擢升标准。”

    两人点头示意，也都知道，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想要尽快提升没那么容易了。再升都比戴春风高一個级别了，不符合规矩，顶多给個勋章以资鼓励，但刚刚领完不能天天领。

    “参与行动所有人员赏大洋五十，其余后勤人员赏法币五十。所有产业及赃物交给衡宇来处理吧，作为处里单独奖赏。”

    “是！”

    衡宇听到差点乐死，这戴春风公然让他贪污腐化真的好吗？这样压力会不会有点大呢？

    嘿嘿嘿，管他呢，不拿白不拿，拿了也白拿。这也是他功劳实在太大，单单擢升一级说不过去，没听人家调查处给的条件吗？在不好好伺候，人家有可能跳槽。

    “行了，所有事情尽快收尾，人员招收、培训等各项事务一定要跟上，务必要在这场情报战斗中不至于落后太多。”

    “是！”

    戴春风说的没错，不要忘记这是主场作战，所有部门资源都会配合，要是客场作战估计让人家吊打。

    会议散了，衡宇在洪公祠写了几份行动报告上交。等快天黑时办公室安排人把所有房产手续，钥匙等等都交付给他。

    并得到特批，可随时佩戴枪支。从枪械室领了把崭新的勃朗宁手枪，配备两個弹夹，总计二十发子弹作为防身用。

    衡宇大获丰收，提着包裹秘密离开洪公祠，等装扮一番后先到日昇洋行看看，把封条轻轻撕扯一边下来，等会还需要贴回去。

    进门后，入眼几個大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几样舶来品，衡宇眼睛瞪大都是他喜欢且价格不菲的东西，怪不得加上那些不值钱的首饰折价三万法币。

    “发财了！”

    毫无形象的趴在玻璃上研究，伸着指头开始查数，哈喇子都流到玻璃柜台上了。

    劳力士手表十块。

    派克钢笔二十支。

    两部胶卷相机。

    新式唱片机一台，黑胶唱片若干。

    还有几样小挂件，估计这里已经被洗劫一遍，有些地方空着。衡宇也没当回事，行动科特务可没那么老实，就算如此他也很高兴，这些东西卖两万法币也不难。

    没丝毫客气，从柜子里面取出来都扔进手提包里。唱片机拆卸掉跟黑胶唱片用床单包裹起来带走，又在室内转了一圈能拿的都拿了，这才心满意足提着出门。

    贴好封条转身要走，就被赶来的警察给拦住。也不奇怪，衡宇手里大包小包的，又没穿制服跟个盗贼没区别。

    “站住！”

    “你是谁？”

    警察也不傻，敢撕封条要么傻，要么有撕的权利。拿着警棍把他围在中间，眼神警惕，感觉衡宇身份有点不简单。

    衡宇也没废话，检查很有必要，要是都放任不管，那才有问题呢。

    衡宇有四本证件。

    姚家巷居民证件，应对平时路查。

    秦淮警察中队长证件，平时工作要用到。

    国党陆军中尉军官证，标注黄埔军校见习教员，也是进入黄埔的通行证。

    国党陆军中尉军官证，标注特务处情报科三组一队副队长职务。

    四本证件都有照片，但他平时只带着黄埔军校通行证件，其余根本用不到。

    把证件递给警察，特务处有正规批条，但他不想拿出来，谁知道这几個警察里面有没有日特分子。

    警察刚接过，看到蓝色本本上面的青天白日徽章，就知道此人不简单。在看下面只有竖着排列三個字：

    【通行证】

    打开之后，职务身份信息一目了然，尤其是中央陆军军官学院的钢印，极为醒目。

    警察那还敢查，慌忙递还证件，并敬礼道：“对不起长官，我们也是例行检查，打扰长官还请原谅！”

    衡宇摆摆手没说话，从兜里取出三百法币，“每人一张，你们的工作值得表扬，莫要推辞，好好努力，党国需要你们。”

    三個警察对视一眼，眼中透着股欣喜，却不敢接。衡宇也没废话：“拿着，帮我叫辆车，回去后莫要乱说，就当没见过我。”

    “是是是，卑职明白。”

    帮衡宇拦下黄包车殷勤送走，才长舒口气，有個警员羡慕道：“我要是能进黄埔军校当教员死也值，哪怕进去溜达一圈也不枉此生。”

    “拉倒吧，你没那命。今晚哥几個好好搓一顿，谁让咱遇上场面人了呢。”

    衡宇拉着东西回家时天已经黑了，远远看见邻里挂起的灯笼，食客身影来回晃动的画面。

    他觉得离真正的人间烟火越来越远，可能也会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