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虞楠快点出来接接我。”屋里有烛光晃动，他知道虞楠一定在家。

    正在收拾衣物的虞楠听到喊声，心中不自觉欣喜起来，顿感踏实了许多。

    整理一下衣着与头发，急急去开门。看到衡宇大包小包提着，慌忙上前接过：“你这都买的啥，大包小包的跟搬家一样。”

    “快点，快点，累死我了，都是好东西一会跟你说。”两人费劲吧啦的提着东西进门，衡宇把包往地上一扔，小心把半人高的唱片机放下，往床上一躺，四丫八叉的喘着粗气。

    虞楠看他那样也没问，去倒好水，试了试温度，“先洗洗吧，身上一股烟味。”她不吸烟鼻子特别敏感。

    “啊，让我躺会。”

    虞楠没惯着他，“快点，一会水都凉了。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还没做饭呢。”

    衡宇爬起来，脱掉外套，只穿着白色内衬，挽着袖子来到门后洗漱，“黑灯瞎火的要不定点吧，也照顾照顾生意。”

    虞楠系着围裙：“定啥啊，简单炒两个菜就是，早上买了只甲鱼，都收拾完了，炖上一会就能吃。”

    衡宇也没在管，洗漱完擦干净来到唱片机前，打开包裹漏出里面拆掉的零件，开始组装。

    虞楠在不远处切菜，好奇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衡宇组装着随口回话：“唱片机，德国货，厉害着呢。有了它，没事你在家听听音乐，熏陶熏陶艺术细菌，能提升修养。”

    砰砰！

    虞楠拿刀用力剁了两下，发出抗议声，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觉得我很没有修养吗？”

    “呃——”衡宇错愕看向她，心话女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物种，说话都要前思后想，比面对戴春风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哪有，说我自己呢，素质有待提高。”还能怎样，前世遗留的毛病，男女平等，面对女人不要想着去挣对错，因为输得永远是你。

    虞楠切着菜脸上不自觉展露微笑，心里美滋滋的。可能意识到这样不对，赶紧收敛，念叨：“昨晚你没回来，隔壁王叔王婶过来串门，还买了好多东西。聊了一会，说他儿子刚高中毕业，也没找到好工作，问问你能帮忙给安排一下不，条件不高，能进政府机关就行。我没敢答应，说等你回来问问。”

    衡宇听罢组装的手微顿，“那明天你回话，说我会想办法，有消息在告诉他。”说了要照顾邻里，既然开口没道理拒绝，何况老王经常接济前身，自己来到这里，也吃过人家饭食。

    “哦，知道了。”

    没多会衡宇组装好唱片机，把发条上紧搬到墙根放好。这种唱片机不需要通电，纯机械单向转动，跟后世音乐盒差不多。取来黑胶唱片小心放好，把唱针放下，轻缓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给简陋粗鄙的小屋增添了几分洋气，生动起来。

    衡宇击掌庆祝，掐着腰昂起下巴吹嘘：“本少爷果然聪慧过人。”

    虞楠再旁听着音乐，心情也不错，看他那副得意样，“臭美什么，瞧你那样。”

    衡宇也没犟嘴，嘿嘿一笑，去整理收获，先找了個干净纸壳铺在地上，这才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起初虞楠只是好奇，等看到一块块高档的机械表被他摆在地上后，手中动作就停了。接着派克钢笔，相机，金银首饰等各类物品摆满纸壳后，整个人杵立当场，嘴巴微微张大，眼神呆愣。

    衡宇看她那样，得意道：“厉害吧？嘿嘿嘿，跟着本少爷，数钱都让你手抽筋。”

    虞楠瞪他一眼，继续低着头切菜，“你又去哪里打劫了？警察局那么好说话，让你天天带东西回来？”

    衡宇心里微微警觉，按理一個警察绝对不会把这么多东西带回家，确实引人怀疑。

    他觉得有必要提前透漏点东西，“啊，那什么，我不是处理宁海看守所案子嘛，今晚破案了。调查处跟特务处都做了奖赏，东西让我带回来处理，并承诺今后只要我提供消息所得，都有我处理。调查处跟特务处都抢着让我做线人，而且要给我升官，让我去宁海看守所挂职，估计明天就宣布了。”

    “我现在老厉害了，不但是三级警司，还是两个处的线人，有权进出两处，算得上有身份傍身，今后谁在敢惹我，哼哼！”

    这可是重要消息，衡宇身份提升对她来说，甚至对组织来说都非常重要。

    “哦，那恭喜你了。”

    衡宇见她反应平平，觉得无趣，交代道：“两处有规定，不让透露消息给外人，你听了莫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会给邻里招惹麻烦。”

    虞楠倒也明白其中关键，“知道了，我不会乱说。”

    衡宇从中选了两块劳力士手表，一男一女。样式精美，款式新颖，相比前世所见简约而大方，没有花里胡哨，做工方面却更精琢细雕。

    “来，这块给你留着戴。”

    虞楠扭头看向他：“给我？这表不便宜我不戴。”

    衡宇示意她放下刀，解开真皮表带，些许粗鲁般拽过嫩滑左手，帮她戴在右手腕上，上好弦调好时间手表正式开始工作。

    “干么呢，放手。”

    衡宇個臭不要脸的，借着戴手表功夫，趁机摸人家小手，真是卑鄙无耻龌龊，呸！我羞与之为伍。

    “哈哈哈……误会，误会。只是看看戴的正不正。”衡宇无耻嘴脸可见一斑。

    虞楠肥嘟嘟的脸颊爬满红霞，一颗心怦怦乱跳，狠狠瞪他一眼。也没在纠结，接过他手里的表给他戴在左手上。

    衡宇很享受这一刻，有点交换定情信物的意思。

    “好看，好看，真好看。”衡宇举着胳膊来回观摩，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外如是。

    “对了，你等等啊。”说着衡宇跨步来到提包前，蹲下身翻找出一個档案袋，打开后取出里面的东西，来到虞楠身前。

    “这個拿着今后用来防身。”

    看着递来的袖珍手枪，虞楠好喜欢，一把抢过去反复观摩查看，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她认识这种枪，在首长哪里见过一次。勃朗宁M1906，只配备六发子弹，射程仅有三十米，虽小巧精致却不影响其威力，放在手包里都能隐藏。

    双手捧着放在胸前，高兴的跳脚，她太喜欢了。立功多次，不要奖赏只要这把枪，可首长就是不给她，郁闷良久，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能不高兴嘛。

    “咳咳！”衡宇发现她有点兴奋过头，平常女子哪有喜欢枪的，心中有些狐疑。

    “呀！”

    虞楠终于意识到失态了，看其怀疑神色，慌忙解释：“我只是看它小巧精致，很可爱，像个挂件，我很喜欢，所以才高兴，你莫要多想。”

    挂件？

    衡宇深吸口气，有点无言以对。果然，女人的脑袋不可揣摩。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会用吗？”

    虞楠心中一惊，感觉最近在衡宇面前警惕心放松下来。些许责备道：“我那会用，不过我没打算用，留着当挂件挺好。”

    衡宇翻翻白眼，还是教给她如何使用。虞楠反过来问他：“你一个小警察怎么会得到这么好的枪？”

    这会轮到衡宇心惊肉跳了，是啊，警察可不配备这种枪，就算整个党国也没多少把，自己却屁颠屁颠拿回来献宝，正常嘛？

    “啊，那个……”

    “那个，这是那谁给的。就是那谁，那狐狸。”衡宇想了半天把帽子扣到楚娇娇头上，也不管这会人家正在吃饭，打着喷嚏还疑惑是不是生病了。

    无疑，手枪是戴春风奖赏给他。这种私下馈赠，整個特务处没几个有此待遇，可见戴春风还是很欣赏衡宇。

    虞楠反守为攻，笑眯眯看他：“是吗？”

    “啊，是，是那狐狸，她没安好心。就算人不行，但枪无罪，我就带回来请您把控，以免掉入陷阱。”

    虞楠嘴角勾起微笑，举了举枪得意道：“算你聪明。”

    衡宇擦了擦额头虚汗，赶忙转身离开，暗呼好险，改天要好好谢谢楚娇娇那骚娘们。

    蹲下身摆弄着钢笔，“这些派克钢笔，你都收起来，留着给孩子学习用。上面都有编号，一個足球队没问题。”

    “去你的，说什么呢！”

    衡宇嘿嘿偷笑，“相机也留下，没事拍拍照，留下美好的记忆。”

    “那些金银首饰器具，你明天找個店铺处理掉。”虞楠也没法切菜了，干脆近前归置起来。衡宇顺便把几個档案袋递给她，叮嘱：“里面有五处房产与店铺，一秉处理掉。这些都是特务处东西，切莫被人查到身份，所有东西加起来估价在五万法币左右。缺的补上，多了留下，这种便宜好事不能太贪，里面手续都很全，要小心处理。”

    虞楠认真点头应承：“我会小心的。”

    安排好一切，虞楠做完饭都快七点了。两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听着优美的旋律吃着饭。

    虞楠刻意给衡宇买了瓶好酒，自己不敢喝，怕喝醉胡言乱语。

    两人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这种亲近是抛开同志友谊的亲近。

    衡宇美滋滋呷了一口，手里拿着甲鱼壳较劲，嘟囔道：“咱家有钱了，这姚家巷也是时候改变一下。你明后两天喊着老陈婶挨家挨户去告知一声，这两天我会安排大量人过来勘察，动工。盖店铺房舍，要通电，硬化路面，植树造林等等。总之会把姚家巷这0.5平方公里建设成南京最美的地方。不用他们掏一分钱，只负责后勤问题，预计店铺设上百家，房舍上千所，学校、医务室、福利院都会打造。让乡亲把自家七大姑八大姨都请来姚家巷生活，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我会帮他们安排好营生。”

    衡宇絮絮叨叨交代半天，甲鱼壳也被他舔的能当镜子用了。虞楠拿着手巾帮他擦手，“这么大工程花费巨大，你那点钱怕是不够。”

    衡宇嘿嘿一笑：“自己花钱那多没意思，这事你甭管，只负责联络照顾后勤，饭菜做好就行。”

    特务处不管他怎么经营姚家巷，没给钱，但可以想办法要政策。问谁要？嘿，衡宇可是有两個姨夫，一個暂时用不到，另一個刚好在秦淮，说句话的事，问题不大。

    “你啊，莫要张狂，小心被人盯上。”在虞楠心里，他只是个小警察，财不外露的道理谁都懂，被人盯上也非妄言。

    衡宇点点头：“放心，没谁不长眼。到是你要小心点，那些人对付不了我，可能会把注意打到你身上。”并非没可能，日本间谍神出鬼没，谁知道躲在哪里打黑枪。

    “我有枪，我才不怕呢。”

    衡宇觉得不能大意，“你今后出门要遮掩容貌，吃喝尽量自己做，非不得已要查验好才用……”又是一番絮叨。

    惹得虞楠烦躁不已：“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跟个老太婆似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对于安全，容不得玩笑。

    衡宇也没在多说，两人商量着怎么打造姚家巷。虞楠不时兴奋插嘴：“我要一個花房，在里面种植各类鲜花。我还要一個瞭望塔，十几米高就行，能看到周围风景。”

    看似虞楠在为喜好打算，实则为今后潜伏提前谋划。比如电台天线要架在瞭望塔里，即安全又能避免被侦测到信号。

    虞楠想法跟衡宇不谋而合，他也打算提前设电台，把天线藏好，等南京沦陷后自己能秘密发报。这些事儿，都要在年底之前全部做好，做给日本人看，临阵磨枪太突兀。

    俩人商量到半夜，才意犹未尽各自安歇。

    …………………………

    五月二十四号，清晨。

    衡宇穿着警服大摇大摆走进秦淮警局，他出现的消息迅速传遍各個部门。传言衡宇被调查处强行扣押，生死难料，这会却回来了，看上去好模好样没遭到严刑拷打。

    收到消息的张小宝连滚带爬跑来，看到衡宇急忙凑上前询问：“衡队您回来了，调查处没为难您吧？”衡宇在整個警局最近名声大噪，而在二中队里面那是神一般存在，都指望他将来好升官发财呢。

    衡宇看着一脸关切的张小宝，拍拍他胳膊，“放心，调查处只是留我好吃好喝招待，并询问一些事情罢了。”

    没多言：“你先安排兄弟们会议室集合，等我汇报完工作再过去开会。”

    “是！”

    衡宇带着两个档案袋，先到三楼去找邹平。邹平见他好模好样，不像受了刑，先表扬安慰一番，然后听取案件汇报。

    总体案子结了。调查处与特务处都很满意，不会再找警局麻烦。放下心来的同时，心情又忐忑起来，衡宇这次功不可没，按照张家轩的意思要擢升治安大队长职务，警衔要到二级警司。

    可张家轩最近表现明显是不打算擢升，这会人家有功劳傍身，你不兑现承诺，可说不过去。

    “咳咳，很好！”

    “衡宇啊，你刚来报道那会儿，我就知道你非池之物，果然没看错。这样吧，我先找张局把案件做个汇报，这两天你没在工作压了许多，先处理，至于其它等待指示。”

    “是，多谢邹局提携。”

    提携你妹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邹平心中暗伤却不能表现出来，把人打发走自己拿着案卷上了四楼，敲开房门。

    简单寒暄后把案件复述，然后坐在那不说话了，事都办完，赏不赏你拿主意。

    张家轩没有想象中高兴，案件也没看，靠在椅背上看向邹平，淡淡道：“听说夫子庙一家茶楼里藏有日特分子，这些日特分子潜伏党国多年，获取情报危害党国，此等恶行要严肃处理！”

    邹平越听越迷糊，日特分子好像跟警察局没啥关系吧，你这处理谁呢？

    “夫子庙治安谁负责？”

    “呃——”

    邹平总算明白了，这是要找事，不打算升职还要给扣帽子。

    “夫子庙周边治安都是有二中队管理，衡宇担任中队长职务。”

    “哼！”

    张家轩脸色阴沉道：“玩忽职守！放任日特分子在眼皮底下都不上报，这是什么行为？渎职！浪费党国资源，像这种事情一定要让全体人员高度重视起来，不能再发生类似事件。”

    “这样吧，你召集秦淮所有警员到大会议开会，就此次事件做一次深刻反省与检讨。对于责任人要追查到底，当然，处罚不是目的，目的要让他认识到自身错误。”

    “我看就略作处罚，降为二级警员，担任小队长继续维护夫子庙治安，以示惩戒。”

    邹平愣愣看向张家轩，不明白哪来那么大仇恨。顶着得罪贾道明与几十通升职电话压力，不但不给擢升，还给打回原形了。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刚好觉得衡宇提升太快，对他都形成压力了。

    “是，属下马上去安排。”

    很快大会议室集结了秦淮上千名警察，邹平做引子，张家轩亲自站在讲台夸夸其谈，唾沫横飞的指出衡宇事件造成的影响。

    听的衡宇当场懵逼，周围人群却投来性灾乐祸的神情。

    张家轩示意邹平当着上千人面，宣读了对衡宇的处罚决定。

    邹平念完暗骂张家轩不是个东西，把他放在火上烤，无奈道：

    “衡宇，你来台上，对于此次事件做出深刻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