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村实则没有绝对把握，昨晚的事能说明徐恩锃对衡宇感官不错，至于亲戚与私生子一说不信也罢。

    他把衡宇祖宗十八代查了一遍，跟徐恩锃没丝毫关系，能进警局还是特务处在背后伸手。

    这会背着日本间谍名头，相信徐恩锃知道如何明哲保身。但说话却极为委婉，也充满试探意味，“这事有点悬，不排除日特故意构陷他，毕竟帮助党国破获过重大案件，荣获宝鼎勋章，没道理自己人抓自己人。”

    “但这事不处理也难办，日特口供不似作假。保稳起见，是不是先把所有职位拿掉，先送老虎桥关押一段时间，倘若没有日特接触他，过段时间在恢复其职位。”

    丁默村说完看向徐恩锃，想通过表情判断一二，可惜人家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端着茶杯静静喝茶，徐恩锃压根不信衡宇是日特。这帮人吃香太难看，虽说衡宇年轻，做事总有点张狂，不顾及其余人脸面，但好歹有他撑场，居然明着要收拾他。

    这也让他觉得调查处里不安分，同样，党国警务系统内部问题严重，或许有孔二那丫头手笔，都把手伸进各個部门了，这让他非常不爽。

    原本今天衡宇要过来挑选人员，今后组建特别行动组，凭借他亲自出面交代，相信衡宇知道今后要一碗水端平，多给调查处争取点利益。

    如今倒好，全被这帮杂碎搞乱。衡宇这会心里指定记恨调查处，找机会报仇雪恨呢。好人没当成，成了仇敌，今后能安生吗？

    徐恩锃在考虑要不要换个人来主持行动队，但这事特务处也定了，总不能再腆着脸商量。

    心情不爽，淡淡扫了眼丁默村，“特务处为何没有插手？”昨晚衡宇打过电话，按说人都在特务处监视范围内，怎会被调查处捷足先登？

    “呃，那个……”

    丁默村心里陡然一惊，看来徐恩锃知道许多事，报告里可没提及特务处监视老张裁缝铺。

    “下面的人跟特务处做了交接，这事调查处来办，毕竟衡宇有特务处封赏。如今成了日特，脸面上不好看。条件是最后把人交给他们处置，日特也送宁海看守所。”

    白痴！

    徐恩锃暗骂一句，人家衡宇是特务处上尉队长，难道不知道身份是何，需要你来给甄别！

    心里暗骂戴春风无耻，自己亲自下场有些掉面，他倒好，直接顺水推舟，让衡宇把调查处记恨在心里，从此一心一意为特务处做事。

    特别行动组即便有功绩，那也都是人家特务处发现，跟调查处没丝毫关系。原本五分功劳，直接被降到一分，报告上不说你滥竽充数，扰乱军心就不错了，还指望给你说好话。

    虽然觉得戴春风无耻，但不得不说人家手段高明。借助调查处手把衡宇历练一番，最重要是甄别，只要衡宇咬住不说出自己真正身份，今后就可交给他重要使命。

    经过严刑拷打的历练，且能保守秘密，将成为一名合格士兵，能承担大任了。

    可见戴春风对特别行动组的成立同样十分重视，不惜把密码本扔给调查处。

    丁默村個白痴不知道里面的事，还美滋滋拿着密码本来献宝，被人家玩的团团转，还特么不自知，真是个白痴！

    这会在看密码本怎么看怎么恶心，仿佛表皮上镌刻着戴春风那肥嘟嘟的大脸盘子，正讥笑着看他呢！

    恶心！

    最重要，这帮白痴玩意费劲吧啦得到密码本，甭管中间有多少龌龊，都要要论功行赏，否则今后谁会出力？

    想想徐恩锃都快吐出来了，被这帮愚蠢的下属，精明的戴雨浓喂了一口屎，你还要强装欢喜，把它吃下去。

    实在没啥心情，淡淡道：“人怎么样了？”

    “呃，那个……还能走道，受点罪难免，毕竟年轻，修养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丁默村心脏狂跳，觉得里面有事，临来汇报前还特意去看了眼衡宇，这会被打的吐了三升血，估计五脏六腑都移位了，表面却没有一点伤痕。

    他还表扬了一番下属，刑讯手段有进步，这会觉得有点不对了。

    “既然你都跟特务处达成共识，那就通知人家过来把人送走吧。至于如何处理特务处很快就会给答案，到时丁主任就明白了。”

    徐恩锃没好脸给他，提起电话拨打出去，丁默村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心中大惊，心中有点不安。徐恩锃轻描淡写的态度，看似不像要保护衡宇，但像在责怪自己多事。

    “是，我这就去安排。”话闭告罪一声离开。

    徐恩锃瞥他后背一眼，暗骂白痴玩意。电话接通叮嘱几句后挂掉，没多会雷震雨拿着一堆文件进门，先是敬礼问候一番，来到近前把资料放下。

    “徐处长，资料都准备好了。总共三十七人，除去各别因为犯过错误，被拿下或者送军人监狱的，都没问题。接受过三年以上军事训练，各自有着看家本领，家庭资料，個人信息都详细核查过，忠诚度能保证。”

    “根据徐处长要求，所以筛选面有点广，从党国各個部门以及军中筛查出的资料，都属精英类别。”

    雷震雨昨晚接到徐恩锃命令，在调查处内部筛选有一技之长的职业军人，要精英，要忠诚度。

    调查处在国内有多少人？估计十万之众都有，核心成员也不低于两万。当然，徐恩锃只开放了部分权限给他，所以这些人都在南京各個部门里潜伏。

    一晚上，从几千人里筛选出三十七人，工作效率十分高超。徐恩锃翻看着资料，这些资料很普通，都是目前潜伏身份与家庭情况，并没有标注调查处职务，所以不会泄露太多。

    “恩，不错。”

    徐恩锃还算满意，看向雷震雨：“交代一声，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使命。有些事你暂时不知道，今后有你负责跟衡宇对接，有事单独向我汇报。关于这些事都要保密，你把资料送去给他，等选好人，安排跟其见面，尽量配合，有要求可以提。”

    “唉～”徐恩锃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额头，“昨晚衡宇在调查处受刑，估计是恨上了。一会人送特务处，你找机会沟通一下，尽量要一碗水端平。”

    “告诉他，这是特务处特意考验，要看开些，都是正常流程，莫让他记恨特务处。”

    “呃、是！”雷震雨完全没听懂，怎么特务处考验衡宇却在调查处受刑，两家啥时候穿一条裤子了？

    徐恩锃又交代一番，雷震雨才拿着资料一脸问号出门。等来到楼下，却看见几個特务用担架抬着一個人正往门口赶，好奇之余出门把人拦下。

    “这是谁！”

    “呃，回雷科长，日本间谍衡宇！”

    “衡宇！？”

    雷震雨瞪大眼睛看向担架上深度昏迷的人，表面上没啥伤痕，但苍白的脸色，微微塌陷的胸口，破损的指甲，无不显示昨晚衡宇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疼的指甲都攥裂了。

    在联想刚才徐恩锃所说，觉得事情有点麻烦。既然把他打成日特，就没必要再让他找衡宇对接，可见这事非衡宇参与不行，如今把人得罪了，还能有好？

    皱眉询问：“谁抓的？”

    特务还傻乐，不知道里面轻重，腆着脸高兴回道：“是李志群李组长抓的，昨晚还缴获一本密码本。”

    正说着李志群从楼里出来，看见雷震雨上前打招呼，“雷科长，衡宇身份存疑，离远点好，日本间谍口供说的明白，要当心。”

    雷震雨眼眉微挑，审视李志群，原先就觉得李志群是個二逼，这会在看还真是。

    衡宇是不是日特会徐恩锃不知道，需要你多嘴多舌！白痴玩意，坏了大事却不自知，傻缺！

    懒得跟其废话，“那要恭喜李组长了，有了功绩，估计擢升有望。这会把人送哪去？”

    李志群美滋滋感谢一番，“送特务处，不知道搞什么，都是日本间谍了，还要去作甚。”

    雷震雨嘴角抖动几下，语气中夹杂调侃意味，“是啊，都是日特分子了，你说特务处还把人要去干嘛，或许留着有用吧。”说完不待他回话抬脚离去，他到没心疼衡宇，毕竟两人没啥关系，严格来说担心徐恩锃交代的任务完不成，出现差错自己要担责任。

    李志群皱眉撇了一眼，总觉得雷震雨话里有话，扫了眼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衡宇，“把人送走，特务处过来接人了吗？”

    “回组长，已经过来了，好像是特务处唐纵亲自过来接的。”

    “唐纵！”

    李志群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里面有事，一個日特分子需要特务处主任秘书兼科长亲自来接吗？

    一时没想明白，抬脚往门口走去，他要亲自确认，下属抬着衡宇跟上。

    ……………………

    调查处门口。

    唐纵跟聂霆锋站在车前等待，闲聊：“你说这小子会不会记恨你我？”

    聂霆锋苦笑，实则他也不明白为何局座要放手，把日本间谍让给调查处，还把衡宇给牵扯进去。

    “恨唐科长未必，但指定恨属下。当初把他带进特务处，本是要风光无限，可没想让他受这么多苦。”

    “要是知道有这种事，估计打死不会加入特务处。”

    唐枞笑笑：“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些许磨难都受不了，将来也难成气候。日本间谍的训练就堪比刑讯残酷十倍，在这种环境下培养的间谍，能不视死如归嘛。这也就难怪日特中很少有叛徒，对待刑罚早已免疫，最起码心理上有了准备。相比之下，这点苦算的什么。”

    聂霆锋刚硬面容上展露一抹苦笑，唏嘘道：“就怕留下病根，心里上一时难以转变，将来做事激进一些。”

    两人闲聊功夫，看到调查处特务抬着担架走来，李志群在旁观察，待看清唐枞时眉头紧锁。

    聂霆锋还是关心衡宇的，急步上前查看其伤势，待看清后脸色些许凝重。

    扫了眼李志群，眼神极为不善。

    你那是啥眼神？李志群斜瞅聂霆锋一眼，“怎么，聂组长对调查处刑讯日特分子有意见？”

    “哼，是不是日特分子李组长说了不算。今天这礼物特务处收了，有机会定厚礼重谢！”

    李志群嘴角蠕动几下，面色阴沉：“聂组长此话何意！审讯记录都清清楚楚，田有禄交代难道还有错！总不会特务处要包庇日特分子吧？”

    聂霆锋懒得跟其废话，招手让下属近前接管，衡宇这会醒过来，听到了，也看到了。

    闭上眼并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一個巴掌拍不响。许多事压在心里，也学会闭嘴了，要归功特务们坚持不懈的刑罚，让他长大了。

    唐枞背着手来到近前，先观察了一番衡宇状况，看了李志群一眼，淡淡道：“李组长辛苦了，口供跟录音都交给特务处，至于如何处置不劳费心。密码本都给了，升职加薪指日可待，要恭喜你了。”

    李志群面容尴尬，总觉得里面有事，仿佛被丁默村给带歪了，看两人态度倒像来接功臣回家，那有点抓捕日特的意思。

    “唐主任秒赞，都是为党国效力，不分彼此。再说没有特务处帮忙，卑职也无法抓获日特，至于封赏更是无从谈起。”

    李志群也够坏的，给特务处上眼药，话是说给衡宇听的。

    唐枞瞥他一眼没在说话，示意把手续都交接好，安排聂霆锋：“先送市立医院，好好修养几天。通知他媳妇让其去照顾，其余事等好了再说。”

    “是。”

    这时衡宇睁开眼，艰难的抬起手示意，转动眼球看向李志群，声音嘶哑且虚弱道：“李组长，感谢你的教导。还记得昨天中午对我说的话吗？我想，这一刻我才能真正领悟。山水有相逢，希望有机会继续聆听教诲。”

    说完衡宇闭上眼睛，聂霆锋示意把人送走。

    眼见特务处人员小心翼翼把衡宇送上车，呼啸着离去，李志群站在门口凌乱了，心里有点别扭。

    昨天他怎么教衡宇的？其精华只有两个字：良心。

    当你把良心扔掉后，你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务。昨晚的经历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既然记得，那就会扔掉一些东西，比如

    ——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