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城往东十里就是鹤鸣山，从山南登山斜向西北，有处五里亭，今日夜半从亭西跳下，会落到一处石台。”

    林简转头，满脸厉色。

    “你还有反悔的余地，一旦上山，休想回头。”

    苏问再拜：“多谢林道兄，苏某如约而至。”

    话说开后，林简态度明显缓和，对苏问购买接近十年份量，中灵上灵等级不一的开脉补元大还辟谷疗伤解毒等丹药，默默操办不多言语。

    苏问也是试探他愿不愿意帮自己遮掩，做什么事都要温水煮青蛙，一步步拉下水。

    五百斗玄珠，转眼只剩三百多。

    苏问试探着将所有玄珠奉送，林简并未全收，留下五十多，还他三百斗。

    “这笔丹药不会出现在芝兰楼的记录中，仙情司也查不到，但仅此一次。”

    苏问点头。

    林简继续道：“一般修者会在开脉后期，血肉稳固，容貌确定，直到蜕凡后才会变化。在此之前，部府不会留下修行者画像存档，而凡人的记忆最不可靠。”

    苏问道：“多谢林道兄解惑。”

    离开芝兰楼，便去部府留信，让高岷等人走完流程自己回去，顺带将小户入号的一百斗玄珠如数归还，至于领头王泽等人，一分不给。

    对于苏问的交代，高岷等人虽有不解，但未反驳。

    剩下两百斗玄珠暂留，等去过鹤鸣山再说。

    鹤鸣山，形似白鹤长鸣，林木葱葱，雾气常年不散，偶尔有大族子弟过来悠游。

    苏问寻到僻静地方，落下洞天修行。

    开脉中期，专攻十二经别。

    经别，就是别行的正经，加强十二经脉的内外联系。

    到夜半，前往五里亭。

    五里亭设在悬崖边上，苏问举着长明灯下望，雾气深深，尤为可怖。

    他深吸口气，随时准备着沟通洞天，一跃而下。

    “咦？”

    石台比他想象得还要近，好像抛物线还没到下坠的时候，就直接被接住，反而生出一种错力感。

    往前走，有一处山洞，仿佛巨兽张开大口，等着吞噬误入之人。

    苏问没有犹豫，径直前进，直到一处自然天窗，落下月光铺成银盘。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熄灯，站在光下。”

    苏问依言，扭掉长明灯的元石。

    “是你吗？”

    “是我。”

    林简没有露出身形，借助黑暗隐藏自己。

    “现在，是你最后回头的机会，我再问你一次，是否退去？”

    “不退！”苏问喝道。

    “很好，无父无母无兄无姊无妻无女，有资格进入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不错。”

    林简道：“古林族决计不能做违背仙情司法令的事情，无论功法秘术，还是违禁宝器，但凡有一丝牵扯部族的可能，都要斩断。只有海市蜃楼，什么都能买到。”

    苏问急切问道：“海市蜃楼是什么地方？”

    “海上岸边，或是突然起了一阵大雾，或是温度太高不能直视，偶尔会突然出现座座楼阁或是一片坊市，如真如幻，这就是海市蜃楼。”

    苏问难以抑制激动，他发觉自己在接近世界真相，斗珠部族的另一面，正在林简的话语中，向自己走来。

    “只要提前知道海市蜃楼出现的地方，带上蜃楼令牌准时前往，就能买到一切斗珠部府不许买卖的东西，出来之后，互不相干。”

    “这样岂非是很容易被仙情司抓到？他只要缴获令牌，便可顺藤摸瓜。”

    “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林简不满道，“你不要心急，打断我的节奏。”

    紧张的气氛涣然冰释，苏问道：“抱歉，请继续。”

    “获取蜃楼令牌，需要推介人，他负责审核新人的背景，确保他没有奸细卧底反水等倾向，这个推介人需要是老牌持令者，你眼光不错，我确实有资格做你的引路人。”

    “我就说林道兄绝非凡俗，果然如此。”

    “我谢谢你的夸奖。”林简撇撇嘴道，“第二，这个蜃楼令牌有等级之分，天市地市灵市，上等中等下等，就像丹药法器一样，分别对应不同的权限，而要获得相应的令牌，则必须……”

    他一字一句道：“杀掉相应等级的司吏仙官！”

    林简想看到苏问眼中的震惊，但并没有，依旧平淡冷静，既不害怕，也不怜悯，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忧吗？”

    “有什么好担忧的？”

    “想要蜃楼令，就是跟部府不死不休，一旦身份暴露，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不见得吧，只要做得干净点，不让部府发觉不就是，明面上还是老实修行者，唯仙情司命令是从，暗地里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日，你在讥讽我？”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苏问道，“这种手段并不保险，仍旧不能排除仙情司缴获令牌潜入的可能，既然风险这么大，偷偷卖掉修行资源，再以炼制过程损失报账，岂非更完全？”

    “你当斗珠部府里面的司吏仙官，都是从哪来的？”林简嘲讽道，“那些手段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苏问道：“斗珠部族就这么大，司吏仙官从哪里来，乱臣贼子何尝不一样？既然同出一门，想必有第三。”

    “当然有第三。”

    林简见苏问反应如此敏捷，暂不追究，继续正题。

    “令牌跟本人血脉相连，不是本人持有不能进入，且人死令碎，每个持有令牌的人，手上都沾满司吏仙官的血，等级越高罪孽越大，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肯配合部府清缴？”

    “这就对了。”苏问满意点头，“虽然还是很粗糙，但已相当完整，只要蜃楼组织者运营不漏，部府想要攻入，并不容易。”

    “嗯？”黑暗中的林简，瞪大眼睛。

    “试想一下，某州仙情司制定剿灭计划，甚至有人愿意牺牲自己，获得蜃楼令牌，直插海市蜃楼出现的地方，然而计划刚制定，就被内部人员泄密，因为他就是蜃楼令牌持有者之一。

    即便捕猎行动获得成功，抓到的也只是交易者，组织者混在其中，未必能甄别出来，众人畏惧罪孽杀身成仁，想要顺藤摸瓜，难度相当大。

    当然，有些人若有把柄被抓住，逼迫他做事，也是一道风险，若是从这点上讲，我比林道兄根正苗红。”

    林简听得眼皮直跳，心潮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您老人家可真有经商天分，要不你赶紧杀个一品仙官，获得中等地令，最起码能混个州级管事人。”

    苏问哈哈大笑。

    “道兄放心，将来无论何等险境，我都不会泄露你的名字。”

    “我谢谢你。”林简道，“操持你入楼考核，我至少得收五百斗玄珠。”

    “分期分期。”苏问忙道，“我正着急玄珠之用，入楼之前结清。”

    搞清海市蜃楼的性质后，苏问格外兴奋，对林简都不那么恭敬了，说好听点，一条绳上的蚂蚱，说难听点，一丘之貉，都是亡命求生，没必要把部府那套等级制度整过来。

    他说出目标。

    “张森，杀了这个恶贼，能否够一个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