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庚金剑和庚金剑撞到一起，发出铿锵响亮的声音。

    苏问反转剑花，融合顺流逆流之剑招，冲着林简破绽，平平刺去。

    后者连连荡剑后退，却被苏问步步紧逼。

    明显，林简尚未完成蜕凡的修行，而且心神大乱，根本不是连番险斗的苏问对手。

    苏问的剑锋停在林简脖颈之前。

    这场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

    “我走了。”

    苏问深吸口气，向北方去。

    踏入修行以来，他渐渐明白斗珠部族之残酷，无论部府部族，都甚乏温情可讲。

    修为高的，地位就高，自然将一切卑下视作蝼蚁，未到蜕凡的王錾，都能仰仗司郎之权威，坑灭古越族三四千人，遑论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官长老和首席。

    得知蜃楼以后，苏问就主动跟破浪号众人切割，不缺他们三瓜两枣的玄珠是其一，更重要是不想将来事发，连累这些可爱的人生生摧折。

    广招族众，卸任号主，深居简出，淡化影响。

    可连鼎南七这种修出元神的修士，都不免仓皇而死，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比他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能安稳呢？

    苏问面对林简强硬，可内心的朴素情感，却不允许他真的将这些事，都推得一干二净。

    不管怎么说，自己能达蜕凡境界，林家兄弟帮了大忙。

    古林族屁股就是再烂，不是有人紧咬不放，撕开口子，大概率也不会遭创。

    若这是因为王漛的缘故，苏问就更没法无动于衷。

    “走了就别回来，永远别再回到鹤鸣。”

    林简发疯一样，大喊大叫。

    苏问却停下脚步。

    “林道兄，若是有太多挂念，就不要干这些刀尖舔血，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老老实实听从部府指令，不失一番荣华富贵，最起码在鹤鸣，足够你族作威作福。”

    小制产阶级的软弱性。

    苏问摇头，甩开这无聊的念头。

    林简这模样，配这个称号？人家为了利润，连绞死自己的绳索都敢卖。

    而他呢？

    六月海市折损族人，他哀伤忧惧，古林族遭难，他心如死灰。

    往前走，怕；往后退，贪。

    到头来只是为了玄珠元石而已。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苏问吟哦着，大步迈过隘口，前往无行邑。

    三日后，落魄酒家外。

    披风罩身的苏问，显得格外刺眼，但无人过问。

    毕竟来此地喝酒者，都是江湖落魄之人。

    他曾考虑过，像谍战片似的，给部府留封信做个后手。

    后来，就发觉自己的可笑。

    已经大大得罪部府，不想着在蜃楼面前刷好感，还搞骑墙，怎地，嫌弃自己不够落魄啊？

    苏问大咧咧坐在堂前，解下披风，露出黄簪白衣灰鞋赤带，古怪到不能再古怪的装束，大咧咧道：“沽酒来，至少七十年的火桑酒，给大爷盛上一坛。”

    面相白净的伙计，忙凑过来，道：“客官，这火桑酒离不得地火，年份越高越是如此，您若要吃这酒，得去后院。”

    苏问捡起披风，道：“带我去。”

    刚踏入后院，门窗便闭，伙计也没了踪影。

    苏问驻足不动，等待人出招。

    “祖宗基业千秋盛。”

    不知何处，忽然响起声音，直达苏问耳中。

    “神圣恩泽万世长。”

    苏问眯起眼睛，慢慢答道。

    “君从何来？”

    “自故乡来。”

    “往何处去？”

    “往故乡去。”

    吱呀，门开了。

    灰帽灰衣灰鞋的仆人走出来，他面色苍老，身形佝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跟我来。”

    苏问跟着他，走进一间房间，突兀显出一门，向下进了地道。

    地下别有天地，仿佛迷宫一般，四通八达，错综复杂。

    仆从停在中间凸起的石台上，问道：“尊客怎么称呼？”

    “剑溪州鹤鸣邑古越族苏问。”苏问道，“老人家贵姓？”

    “叫我老灰就好。”

    苏问按捺住吐槽欲望，道：“灰老，我受鼎南七前辈所托，前来传讯。”

    老灰变灰老，顿时让灰衣老者眼睛泛光，不免多打量他几眼。

    “传什么讯？”

    苏问咳咳两声，道：“六月海市，如常举行，鼎南八忽然作乱，放出彩烟报信，而后仙情司大军围堵，不得脱身，坚持一月，无人来援，不得不御蜃出海，十死无生，唯恐蜃楼不明就里，仍遭大祸，特求少侠慷慨襄助，传讯总部，鼎南三钟南四五，必有一到两人是仙情细作，望总部提防。”

    灰衣老者道：“遇到鼎南七的情形，讲一讲。”

    苏问掠过洞天不提，将事情大略一讲。

    “他为什么会托付你？”

    “因为我是蜃楼预备成员。”

    苏问将林简的事，说明一遍，而后从玉佩空间取出孙彦、吴诚两人的尸体。

    “前番未能成行，此次再杀两名司吏，唯望蜃楼给我个效力的机会。”

    灰衣老者没想到苏问这么干脆，直接扔出两名司吏，呆了片刻，才道：“要入蜃楼，还得推介人。”

    “古林简就是我的推介人，若前番他做事足够麻利，应当将我的资料递给蜃楼。”苏问道。

    灰衣老者无语，道：“此乃总部，没有分楼的籍册，你且暂住，等我联络一番如何？”

    “这是自然，无论是谁，贸然过来接头，都得接受审查，这是对蜃楼负责的表现。”

    苏问拍拍胸脯道：“我举双手配合，就是审查期间，我有一事相求。”

    灰衣老者深吸一口气，道：“说吧。”

    “不瞒前辈，晚辈屡犯大案，已是朝不保夕，希望蜃楼能暂借修行资源，助我攀登采气，日后若有差遣，义不容辞。”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鹤鸣近况呢。”

    “就算知道，我也无力更改，不如先潜心修炼，有自保之力之后，一一复仇。”

    “你想要什么外药？”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得到天级宝药作君，重修蜕凡。”

    “咳咳。”

    灰衣老者差点呛到。

    “天药不是野草野花，每株以金珠论价，若整个重修，哪怕天级下等，都得六七百金珠……你得签借据。”

    苏问正要以破屋求开窗理论，跟他论一论重修的风险，再顺势讨要和气液，谁料老者爽快答应。

    “我也是无……啊？”

    灰衣老者道：“天级蜕凡真液，已经有修成琉璃道体的基础，若你能修成琉璃道体，可免一半费用，若是冰肌玉骨，须得加倍奉还，如何？”

    苏问脑子有点抽抽，忽然问了一句。

    “要是死了呢……”

    岂料灰衣老者正儿八经回答。

    “你就得赔出自己的遗蜕，供我们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