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苏问对自己的天赋，稍稍起了点信心。

    虽然跟王漛、纵情流云比起来，仍差上许多，但福缘不错，各种屏障和艰险，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他相信，有乾坤洞天在，只要接洽蜃楼，获得足够修行物资，四年足够一气成仙。

    甚至都不一定要这么久时间。

    天鼎，将来还回不回来，是个未知数。

    若是走前，不能消磨心中放不下的惦记，恐怕将来不一定还有了断的机会。

    鹤鸣部首岑畅被俘的时候，交代了他跟王漛的勾结。

    说是勾结，其实也是被迫，王漛很霸道，不合作就要针对他，遑论还有升官诱惑，岑畅爽快答应。

    其中，古越黄氏因为质疑全部向王钧家纳珠的新王一统，族老黄一桥的儿子被斩杀，其孙身为修行者不平，请假回来讨要说话，亦死在王漛手中，氏族中人或死或伤，女眷跟别族交换，男丁发配天华开矿。

    越芗越营海柯石秀等人，或是跪得不够坚决，或是因为王漛捞起兄弟骸骨被迁怒，同样或死或流放。

    只有高岷一家活下来。

    据岑畅讲，关在部府的王泊，就是被王漛下令活活打死。

    司吏在里面打，他在外面看。

    因玄珠司郎被苏问干掉，这一切手续都是岑畅经办，一个个名字和故事过眼，还记得七八分。

    苏问不敢说跟破浪号众人，多么感情深厚，甚至当初有没有利用他们的心思，现在都理不分明。

    只是芗爷爷和蔼地讲故事，越营摆足架势的掉书袋，刘怡嫂子的亲切调笑，石秀挨着鞭子不肯求饶……

    过去种种，还是在苏问心中留下痕迹。

    这仇不报，心里总是落下一截。

    八炼元气液，威能可怖，再加上一系列豪华装备，地级中等护心镜，地级下等白金剑、无色锥，流云剑，上灵器黑狱、鹤鸣印……最关键的是神术鱼龙变，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再闯虎穴，斩掉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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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快，当真背熟练了？”

    眼见苏问不到一日便出关，澹台晚明难掩心中惊诧。

    “救急如救火，晚了怕虹州起疑，总掌有什么疑虑，考我便是。”

    澹台晚明遂道：“四十三年秋，你在干什么？”

    苏问淡淡道：“那年清流外海，起了海神狂怒，无数采珠战船被高阶海兽围攻，我连斩藤爪黑蛟，九节赤骨虾，无目虎纹鲸，修养六十日，连升两品。”

    澹台晚明看着他：“我记得你们武岳州仙情掌司霄霆破虏，最喜欢天华的浊酒，下次回去探亲帮我稍带一些，问个好。”

    “霄霆掌司何时改了性子？他这人一丝不苟，滴酒不沾，最喜欢我们玉鼎山的云茶。”苏问面无表情，“正是因为这种性格，霄霆掌司功勋卓著，早就升到天鼎，现在武岳仙情司都是听青川老大的。”

    澹台晚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窥一斑可见全豹。

    在那么多纷杂的信息中，不仅准确无误，还能轻描淡写，活脱脱把纵情流云的冷漠，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还是人吗？

    澹台晚明道：“为欢迎纵情仙官来到我们虹州矿场，必须得去珍味楼喝一杯，晚上再去忘尘缘快活一番，我请客。”

    苏问道：“流云素以霄霆掌司为楷模，滴酒不沾，还望上官海涵。”

    “想必你出自大族，快活也是不肯的？”

    “当以修行为业。”

    澹台晚明听着苏问的语气，简直纵情流云再生，不禁眼眶湿润，只得转身避开视线。

    “你去延峰州府出示武岳调职文书，搭乘飞行异兽前往虹州交接吧，安定下来之后，再去绛邑百條楼，按纸上说的去找人，他自会带你融入当地蜃楼，记得遮住这张脸，不要暴露流云身份。”

    苏问皱起眉头。

    “若是此人不在该当如何？异州他乡，我岂不是坐蜡？”

    “不会不在的，我会行文天华总楼，在天鼎丁一九九八融入前，确保当地有人接应。”

    苏问收起纸张。

    “先前护持我入楼考核的前辈如何，可有逃脱仙情司的追捕？”

    “已经无碍，正匿地修养，剑溪州因鹤鸣之事杀气荡云，你万不可生出告别之意，重回剑溪。”

    “要不找个人送送我吧，万一我思乡心切，忍不住东顾呢？”

    “你的身份绝密，其他人没有资格知道。”澹台晚明声音转冷，“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否则斗珠部族将再无你容身之地。”

    “但愿如此。”

    “嗯？”

    “我的意思是说，但愿我的身份，没有其他人知道，否则我在前面流血牺牲，你们在后面频频给我使袢子，我可吃不消。”

    “放心，纵情流云和苏问的身份，天鼎蜃楼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趁着夜色，苏问离开落魄酒家，装模作样往延峰州府而去，走到半程确定没有人跟踪，换回自己的容貌，掉头往东南去。

    绕过无行邑，贴着折节邑，进入紫豚邑。

    此处已经到了剑溪州的地盘，浩荡的剑溪南下，沟通山海。

    刚出隘口，就见翱翔的苍鹰在天空盘旋，一条接着一条，苏问终于察觉不对，赶忙低头伏进草丛。

    抬头凝目看去，苍鹰之上居然站着一个又一个人，他们身着仙情司袍服，目光锐利下望，和鹰眼一起，搜寻着什么。

    据林简言，仙情司追踪敌人的手段，主要是凭借气味，在各邑城和大族则是画像海捕，现下自己道体修成，金身无漏，根本不泄气味，又修有敛息术，若是不照面动起手来，休想发现自己的元气。

    只是有这些人来回巡查，自己不能隐身，恐怕迟早撞上，届时打斗事小，影响大计不妙。

    紫豚邑，紫阳楼。

    苏问目光闪动，不由回忆起那日被两个黑衣人追踪的情景，此时自己正要需要一个掩护身份，只能抱歉，休怪我辣手无情。

    遁入洞天，耐心等到天黑。

    巡守苍鹰不是猫头鹰，夜里目力大减，数量也少很多。

    苏问换上黑……

    咦。

    翻遍缴获物资，还真没有夜行衣，只能穿上玄珠司的玄色官服，稍稍融入夜色。

    到了城楼附近，巡守司吏更多，不过都是蜕凡以下，对苏问这种养气强者不起作用。

    夜色最黑的时候，苏问贴着城墙跳过去，始终不离开阴影，一路来到紫阳楼外。

    跟芝兰楼一样，招呼修行者的店铺，不像邑城中交换生活物资的摊位，很讲究开张节奏，天大亮开，天未黑关。

    苏问观察良久，确定没有异样，敲响紫阳楼的大门。

    “紫阳楼打烊，请贵客明日再来。”

    “开门，看我是谁。”

    苏问声音低沉，伙计拉开门缝，连连道歉。

    “未知上官光临，恕罪恕罪。”

    “请你们姚华执事过来见我。”

    苏问说着，跻身入楼，轻车熟路地前往当初姚华接待他的雅间。

    伙计见状，更是不敢废话，赶紧去后院通知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