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二、土地

    淮北的土壤主体，是涂泥，本不利农业耕作。好在淮区没有赋税徭役，只要肯劳作，肯付出，还是会有收获的。

    泛滥的黄河水消退，在淮北留下大量的临时性湖泊。最大的那个，淮民们给它取名洪泽湖，寓意洪水润泽而生。运河，自然就会利用洪泽湖的便利，把它当成一段河段使用。能形成临时性湖泊，自然是地理地势决定了的。淮民要做的，就是把临时变成固定，充分挖掘它的价值。于是洪泽湖周边，围起了无数陂塘。洪泽湖的堤岸，也在不断增高。

    陂塘之水，导向了一个个围垦涂泥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淮民们辛苦劳作，改造着他们的围垦地，直到涂泥适合耕种的那一天。涂泥地，在淮民汗水的滋润之下，总有变成可耕地的那一天。

    农作，最苦的不是耕田本身，最苦的是与大自然的争斗。

    宇宙，也是跟野草签订了契约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风所过之处，皆有野草。野草签订的契约，约定了它的生命力，还有它的生长力。所以，围田之后，淮民一直在跟野草不断斗争着。火耕水耨之作，民甚艰，民多苦也。

    所谓火耕水耨，就是水稻播种之前，先放火烧野草。而播种之后，未死的野草长到差不多的时候，全部割掉，因为野草长得比较快嘛。然后灌水淹没，使其腐烂，成为农田肥料。所以，有的地方也称刀耕火种。

    耕地周边，淮民建起一座座的坞堡、围屋，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百年过后，淮民的人口数量急速增加。赋税徭役的免除，使得他们基本进入了小康生活水平。

    仓廪实而知礼节，于是他们开始注重教育。淮区虽然没有政权，但是淮人可以参加汉吴两国的科举考试。汉，注重考义理。吴，注重考辞章。所以，淮北人就会比较注重学习经学义理。淮南人就会注重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汉吴的体量毕竟还是比较大，虹吸效应明显。

    而随着运河的全线沟通，运河两岸，兴起了多座商业城市。南北端两个最大，南炎郡，北济郡。

    济郡的城市主体，座落于运河之西。济郡的东市，也成了淮北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东门家族，在这里经商日久，他们甚至拥有一个码头，东门码头。时间久了，人们甚至于忘记他们的族姓，直接称呼他们东门家的。

    这个东门家族，其实本也是农民起家。只不过，他们家族不仅种植水稻，还养殖淡水鱼。他们家族，好象天生靠水吃饭。他们先是在稻田养鱼，供应家族食用。后面渐渐发展到利用陂塘、利用湖泊养殖。再后面，发展到船运、发展到建码头。说得简单，却是数代人不断努力的结果，家族不断发展壮大的结果。所以他们家的祖训就是：勿忘本。不忘农本，所以他们其实复姓司马，祖先来自温县。

    东门家此时的老大，已是东门庆。东门庆一直秉承先祖不忘本之训，对平民特别友好。东门庆对农产品的收购价，总是出的比别人家高一点点。给工人的工资，也都较别人家为高。所以，整个东市的经营者，经常在背后笑话他。笑话他的傻，预测东门家败落的时间。可十数年下来，东门家的事业，却是蒸蒸日上。而笑话他的几个商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六岁那年，当东门庆跟着回乡探亲的嫂子金莲，踏进洛阳城东门的时候。他就为洛阳城所叹服，叹服于天下之中的繁华权贵。

    洛阳城的管理权，一直由关家把控。关家在大汉的势力，那可真是一家之下，万家之上。除了当朝亲王，其他的刘、张、陈、诸葛几家，关家都不放在眼里。

    关雨出生的时候，漂泊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极大缓解了关中旱情，所以先皇赐名雨。关雨出门的气势，就跟骤雨一般，无人敢触其锋芒。洛阳城上交朝廷的税收，每年都在稳步增长。关雨对当今皇上的忠诚，无人敢与之争锋。

    看到关雨出巡的那一刻，东门庆就暗下决心：大丈夫当如此！

    东门庆为人生，为司马家族定下的目标就是：富贵，富且贵也。

    东门庆以土为富，只要一有资金，他就大量开发、购买土地。开发，指的是开垦荒地，就像他的先祖一样。有时候，东门庆甚至会围湖造田，只要条件许可。

    购买，当然就是用金钱了，这还用说。只是，有时候看到心仪的耕地，而手头一时不方便。东门庆就会借款，借贷来购买土地。

    之所以手头会一时不便，在于他把资金全部用于借贷。主要是借贷给农民，以他们的土地为抵押。对于还不起本金利息的农民，他就可以把抵押的土地兼并。兼并的同时，东门庆总不忍赶尽杀绝。他会雇佣失地农民，帮他们家族继续种地，或是务工。

    所以《淮区志》对他的记载评价是：至庆，司马家始富贵甲济郡，田产郡半。

    淮区没有政体，所以一直以来淮区人民都没有贵贱之分，只有贫富之别。所以当第一次看到关雨的那一刻，东门庆才懂得了贵的含义。居移气，养移体。东门庆透过关雨，看到了权贵的模样。

    所以东门庆全力支持洛阳金家，让洛阳金家作为自己家族在洛阳城的代理商。通过船运，大力推进洛阳、济郡之间的商品流通。当东门在洛阳的税收不断增加，引起关雨关注的时候，东门庆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东门庆携带着福利院当红的李诗诗参加关雨举办的宴会，当全洛阳的权贵都对诗诗刻意奉承的时候。东门庆知道，权贵在手！

    有了关雨的关照，东门在洛阳、济郡两地，在大汉、淮北两区，生意发展之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