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山河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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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军出征

    神邸偶像,诸般信仰。事成则灵,不成不诚。

    夏月朗离开中军大帐,独自带领军队,形成前军。赵前紧随其后,负责粮草补给。枕文梁领左翼骑兵,黯流领右翼骑兵,游弋于中军两侧。姜迟与黄月孤负责攻城器械、随军辎重等,独立为后勤部队,拖在后面。余下王国城、宇文铠、唐子明等为中军。

    大军以一日四舍的时速前进,南下第一站需是经过羊哲城。

    “按猎奇生所言,看来雷公想取长生之法才是启用将军本意。然后再借天子党旗帜,铲除东南异势,”善毁沙哑道,“一石二鸟。”

    “消灭阙月霞光倒是其次,取得羊哲长生才是关键。”王国城道,“善毁先生以为如何得手?”

    “羊哲公将寿满三百七十岁,久历人生,深谙世事。虽远不及上古南祖,但文武手段,足可傲视当世。若想从其手中获得长生,除非已愿,不然,”善毁语调消沉道,“难以取得。”

    王国城听善毁这般说,作难叹道,“莫说雷公亲自询问,就连当今天子都不曾得到,我一个虚名统帅,如何为计?”

    静默十分。

    “事在人为,将军可先礼后兵,”善毁思索片刻道,“若各种利好用尽,也只好强取。”

    “恩,猎奇生门徒也随军出征,羊哲公处又有内应,我若百般求他不得,”王国城阴下脸来,道,“只好强来。”

    善毁点头道,“即使获得长生,将军也需留有后手,以备不测。”

    “先生缜密,所言甚是。”王国城道,“大军出发,三四日便要到达羊哲城,当务之急,就取长生,该有早谋。”

    善毁道,“正是。”

    大军东进,后军离开天水只有一舍半,忽然之间,天空灰暗,墨云低沉,阴风四起。

    中军传过话来,就地扎营,以备雨患。还未传至全军,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蓝野,转眼间风雨袭来,天昏地暗。

    各党首军房、专属营帐还未扎好,大雨由缓至急,瓢泼而下。旷野中更无避雨之处,一时军纪素养,显现出来。

    枕文梁所领左翼骑兵最是严谨,迅捷有度,全无慌乱迹象。大雨未至之时,便选高势,人工撑起一块块遮雨油布,再行搭建帐篷骨架。待到雨下时,各属营帐、简易马棚,已搭好七八,待风雨临幸,营帐已搭建完毕,且多是干燥地段。

    即使有行军经验如宇文铠,也对忽然而至的大雨猝不及防,待到军营搭好,自己军帐中还有水渍汇聚,其他各人也多是如此。

    雨中扎营后,各个军帐燃起篝火炉鼎,一面烘干衣物,一面维护器械。

    王国城道,“边疆久旱,自古少雨,今日大军始发便历此天象,善毁先生以为吉凶?”

    “将军往日所历‘罪、冤、愁、恐’,直至今日,皆被大雨狂风冲刷涤净。”善毁道,“洗尽铅华,此乃吉兆。”

    王国城闻言,点头信服,心中欣悦,离开统帅案几,踱到帐口,感受春雨含清风,频送新泥清香,干燥气候退去,湿泽温润肺肠。负手合目,深深嗅了一口,雨中味道,如美酒般,甘甜凛冽,沁人心扉。仿佛人都变得通透,心镜明亮。

    “禀统帅,枕将军求见。”传令官道。

    王国城正在遐思间,被打断甚是不悦。但听说是枕文梁,也不好推脱,于是先回到统帅案几,打理衣冠,正襟危坐,才命人唤其入帐。

    “天子在南,衣食未知,生死未卜,”枕文梁急急入帐,临案跪坐下来,拜道,“王统帅行军还要一日四舍,两千里之遥,四十二三日才可到达江南阙月。”

    “枕将军,你也看到大雨久降,今日都不知能不能行四舍,”王国城一下子被问住,搪塞道,“况且大军南征,敌逸我劳,若是强行军,我疲惫之师,再迎战劲敌,后果不堪设想。”

    “行军前两千里,皆是我土。”枕文梁道,“完全可以急行军,到阙月城前再做调整。”

    “枕将军这般精明,那统帅之位,国城让于掳北将军便是。”王国城面上不悦,将案几上节钺,推予枕文梁。

    “末将绝无此意,王统帅思虑周全。”枕文梁坐在下首,闻言一怔,忙起身一揖,言语气势退缩道,“只是,末将愿请命,将天子党骑兵于末将,双马急行,日夜兼程,只需七日,奔袭阙月,定会出其不意,一举迎上。”

    “恕国城违命,”王国城心中更是不悦,道,“行军调度,全是雷公授意,国城只是奉命而为,还望将军海涵。”言罢,侧过身去,自顾自饮起茶来,不再看枕文梁。

    枕文梁盯着王国城侧身,看他再无继续谈话意图,鼻翼叹息,起身抱拳,低首道,“末将告退。”

    大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雨过之后,陕南天空,一碧如洗。

    蔚蓝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副少女牧马的巨大影像:一位衣着边疆服饰,明眸皓齿的少女,手握缰鞭,牧马而歌。马匹攒动,接踵相连,马腹相贴,密集成群,足有千万余匹。皆是俊美流线,膘肥健壮。再看时,或成群奔跑追逐,尽显活力,或三三两两停下来啃食苜蓿,惬意悠然。身后山峦起伏,云绕雪峰。少女神情欢悦,英姿飒爽,眉宇间散发勃勃生机。

    天子党将士们被此美景吸引,纷纷驻足,仰望天空,啧啧称奇。神话更是从老军士口中传开,此景是穆萨圣女为欢送大军而显灵现身。

    大军有走有停,阵型登时错乱。但奇怪的是,上至将军参谋,下至校尉裨将,并未有人呵斥军士。只因天子党大军不知从何处开始,无论兵将,步骑弓矛,攻城后勤,均不顾地上泥泞,纷纷下跪膜拜,口中喃喃许愿。

    泥泽人间,一片虔诚。

    跪拜人群渐渐增多,呈辐射状波及整个大军。

    天子党出征斗志本就高昂,由此一景,更是奋勇无前,军心大振。

    善毁闻中军侧帐外人言喧哗喜悦,不知何故,拄杖而出,浑浊的双眼映着天空也变得清澈,欣慰道,“雨后天晴,穆萨圣女现身,此上上吉兆。”

    王国城闻见营外骚动,亦不知何事,待出了营帐,四下见家将护卫,皆是跪拜在泥泞中,自己抬头一看,瞬时震惊。

    护卫说是穆萨圣女显灵后,王国城忙激动跪拜下来,也不顾泥渍沾脏战袍,轻声自语道,“此次若取得长生以奉雷公,再铲除霞光以迎天子,待到北归朝堂,位列三公,国城愿终生供奉穆萨圣女,为圣女塑像建庙,每日三次奉香,每月十五进献瓜果贡品,一年元旦,盛大祭祀,绝无反悔。”

    言罢,长久俯首跪拜,足有一刻钟。

    跪拜之风与穆萨神话吹到前军,夏月朗跟随众人跪拜后,不是虔心许愿,而是仰首观望,对身后伏地的一名老宦道,“此少女定要帮孤找到。”

    老宦拂尘早已沾满泥巴,跪拜着,颤颤巍巍道,“老奴这便遣随行小宦到边疆村舍,番邦城镇为我主寻到。”

    天空女子景象渐渐消失,又回归高远湛蓝。

    夏月朗衣着已湿透沾脏,心情甚是不悦。随行老宦早已命人烧好水,用做国舅沐浴,又在临时金帐中焚香撒花,挑选服侍女子,一应俱全,有序而备。

    沐浴欢愉之时,忽闻帐外斥候禀报,前方东南二十里左右,有一支三五百人的散兵游骑,正在驱赶一批流徙难民。

    夏月朗闻言,皱眉揣摩。

    家将咆哮在帐外携铁杵一拜,道,“末将愿往,为我主扫去匪患,以震雄威。”

    夏月朗心中思虑,还未征战,杀些流寇立威也好,于是道,“好,孤准出战,爱将早去早回。”一面遣咆哮出战,一面传话中军王国城,言小小流匪,自己已遣将清扫,不会影响大军行程。

    咆哮领命,飞也似的直扑东南。

    远远见流寇皆破甲残枪,衣着狼籍。正在泽国中且行且停,也无行军军阵可言,骑兵竟然成了中军,步兵分散在四周。

    咆哮来的急,但并不胡乱杀,待看明情况,只是命本部骑兵远远形成一个巨大包围圈,只守不攻。又远远随流寇走了几射地,等了约半刻钟,估计绕道兵马已基本落位,形成口袋,自己则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冲入流寇之中,也不问流寇本部何处,只管杀了建功。

    咆哮本就身长九尺,手持丈三降魔金刚杵,胯下披甲枣红天马,其势有龙虎之姿,乃京畿四名将之首,曾固守京畿要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流寇中忽见一手持金刚杵的天神杀入,左砸右挥,如虎入羊群,金刚杵运力砸下,击在面部,登时脑浆迸溅,命归轮回。回身挥过,击在身体,身躯诡异扭曲,失溺而亡。

    起初群寇惊恐,四下而散,但刚想逃,见这天神只有一人,并无兵马助战,想是群寇首领也有些胆识,还算有些纪律,呼喊几声,准备围攻此人。流寇由开始惊恐慌乱,到后来有组织的围拥,这正暗合咆哮之意,哪里人多便往哪里去。

    倒是群寇该着,若是四下逃窜也罢,只是围攻,注定要成就咆哮美名。

    原本散沙一盘,迅速收缩围拢,外圈的步兵向里拥,里圈的骑兵瞬间被杀,余下看到金刚杵威力的骑兵恐惧想往后退,又踩踏身后步兵,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金刚杵本为钝器,对人身肢体造成内伤,一杵下去,不是内脏破裂,筋断骨折,便是驱臂变形,面目稀烂。

    战圈里,只见铁杵上下飞舞,咆哮本就运十成功力,金刚杵所画范围又大,但凡挨到一下,非死即瘫,所到之处,杵击躯干的沉闷之声,又击四肢头部的骨裂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群寇中招后大声哀嚎之声,声声悲戚。有胆大流寇想一较长短,刚递出去兵刃,直接被金刚杵砸烂,回手被扫下马。

    战圈外,游寇原是恃强凌弱,步兵想要争功,不明就里还要向里冲,余下活命骑兵则想要退出,于是步兵被骑兵踩踏而伤,骑兵被步兵拥马而坠,不在少数。一时咒骂声,悲惨声,声声连天。

    寇首此时已游到咆哮身后,本想趁机偷袭,铁叉刚一递出,咆哮金刚杵回身一救,铁杵击在铁叉上,寇首只觉金刚杵势大力沉有瞬间窒息之感,铁叉就要脱手,但碍于首领颜面,依然硬接,杵上千斤之力与铁叉迸发刺耳金鸣之声,铁叉立碎,兵器交锋,波荡嗡嗡,传导到寇首身体,顿时震断心脉,狂喷鲜血,坠马而亡。

    群寇见首领一死,还有百十人,一哄而散,向四方逃窜。咆哮依然拣人多处,铁杵不停穿插,又杀死致残四五十人,剩下五六十人被外圈咆哮所领骑兵所擒杀,只留一两个活口,待国舅盘问。

    奇形怪状的肢体胡乱抛弃,混杂马匹残肢。即使还有呜咽哀嚎者,也将气绝,全尸者大多惊恐而亡,又留马踏纷乱、血浆处处喷洒痕迹,春风一过,失溺腥臭飘散开来。

    泥泞泽国,如临阿鼻地狱。

    此时咆哮领军归回,来去只用了半个时辰,待消息传到后军时,全军皆惊。

    随着大军前行,黯流所领骑兵,经过咆哮清理流寇现场,但见四野怪尸,目光都呆直,口水流了下来。

    身后一个脑袋硕大的白胡子侏儒老头,阴阴笑道,“刚才天公显灵,果然片刻后,老大就捡到这么多现成食材,看来今夜可开宴了。”

    黯流看了看身后家将军队,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