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脸上带着贵公子模样似有似无的笑容，顺着陈老板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东方辰。只见他放下手中的活，微弯着腰，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容，朝这边走来。

    明赫脸上表情未变，却在仔细聆听着他的脚步声。每个人走路的习惯，就如每个人的性格一样，各有千秋——人的体重、走路的节奏、落地重心部位、腿脚长短、包括性格……这些都会影响走路者发出来的声音特质。

    无论你换了鞋子，还是踩在不同材质的路上，声音虽然会变化，但是这些特质却很难改变。就如同，一首曲子，就算用不同乐器演奏，声音大小、音色不一样，但是一听，你就知道是同一首曲子一样。明赫从小听力过人，辨音能力极强，再加上后天长期的训练实践，现在只要他关注过的脚步声，基本没有听错过。

    陈老板热情地介绍到：“东方师傅的手艺，在我们店那是最好的，那针线活比缝纫机缝的还好。你就放心吧。”又把客户需要定制的款式跟师傅一一说清楚。

    明赫一边听着并未搭话，四下里看了看，不着痕迹地将一个衣架挪了一下，让其中一个脚伸了出来。

    陈老板交代清楚，走到明赫跟前说道：“我已经交代清楚了，绝不会错了，您就放心吧。我这下面还有事情，就失陪了。”又转身对着师傅说道：“辰老弟，招待好了！”

    陈老板作揖告辞，明赫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东方师傅拿着皮尺走了过来，一边给明赫认真地量着尺寸，一边说道：“我学艺二十多年，作衣无数，公子这身材比例堪称完美。”此话一般人说，可能让人觉得有浮夸的成分，但是从他嘴里说出，莫名让人觉得诚恳。

    近距离地打量，明赫发现，此人乍一看是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再细看发现身上有一股气质——令人信任的感觉，就是他说出的话，天然比别人可信几分。

    皮肤偏白，一看就是做手艺的，不是长期在阳光下劳作的人；但眼脸透着青黑，脸色略显憔悴，应该长期缺乏睡眠，可能经常夜间活动；头发梳理整齐，但发量稀疏，这个年龄理应不该过早脱发，可能长期压力导致；身上没有烟酒味，鞋子衣服虽然普通，但是干净整洁，鞋面上有刚刚擦拭过的痕迹，最近没有下雨，可能经过后面那条小巷，踩到了污水，此人应该非常自律；一双手修长，右手食指上布满了茧子，应该是长期使用针线导致；但是骨节并不突出，手背上还有些淡青色，倒是像练拳人的手，不过却不像一般练拳之人手背那么粗糙，很可能每次练拳的时候包了层布或者带着拳套。

    明赫初步得出结论，此人是一个非常自律、心思缜密、至少会些武术的地下工作者，裁缝只是掩盖他身份的幌子，至于他是哪一方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对于东方师傅的夸奖，明赫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承蒙东方师傅的谬赞，不敢当。”

    “我说的是实话。公子身材确实极好，这几件衣服穿在您身上，肯定相得益彰。”

    师傅熟练地量着，学徒在一边记录着，说话间，尺寸也就量好了。

    师傅送明赫下楼。

    “师傅这手艺是祖传的？“

    “哎，从小家里穷，养不起，早早地送去学徒了，家里少了口饭，也能补贴点。天天跟着做，久了总要长进的。”师傅叹了口气说着。

    明赫没有继续问下去，怕打草惊蛇。经过衣架的时候，一不小心被突出的衣架一角绊着了，眼看就要摔倒，师傅赶紧伸手扶住，明赫也一把拉住了东方辰的手臂。还好没有摔倒。这一拉一扶之间，让明赫更加确认，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样手无缚鸡之力，这反应速度和手臂结实的肌肉出卖了他。

    明赫惊吓之余，整理了下衣服，说道“多谢东方师傅，要不然我这一跤摔的可不轻。”

    “是我们不对，这衣架脚确实长了点，过后，我让人把它锯短点。要是伤着贵客，那真是罪过了。”

    说着两人就到了楼下，明赫一路再次甄别东方辰的脚步声，以免出错。明赫付了定金，又和老板聊了会公子圈子里的奇闻异事，就离开了。

    出了店，明赫对着茶馆里的小伍做了个手势。小伍付了钱出来，在出租屋和明赫汇合。

    “你在此监视东方辰。如果发现他出来，把那窗帘拉上半扇，之后我们通过手势联系。”

    小伍点头领命。

    明赫花了近一个小时易了容，换了一身装扮。

    “如何？”明赫从卧室出来说道。

    小伍把视线从窗外抽回，转过头，直接蹬着眼、张大嘴巴，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他家那位风度翩翩的少爷，现在就是一个市井小民了——稍显杂乱的头发上泛着油光，几缕头发已结成块，似乎多日未洗；一双深邃的眼睛收起了光芒，配着眼角的皱纹，泛青的眼脸，倒像是饱经了风霜；满嘴凌乱的络腮胡把这张英俊的脸挡了大半；脸上、脖子上、手上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上了色，遮住了原本白净的皮肤；连指甲缝都塞满了黑灰；站姿也不像之前挺拔，微微塌着肩，驮着背，之前引以为傲的身高此时反而更显颓废。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家少爷不知从哪新鲜扒下来的衣服，破旧打着补丁就算了，关键还隐隐冒着一股带着酸味的汗臭味，那双鞋破洞的鞋子，他相信肯定是臭的。

    还好知道老大在里面易容，阿勇依旧在他身边欢快地摇着尾巴，话声也未变，否则小伍打死也不敢把这个在社会底层努力活着的市井小民和他那气宇轩昂的少爷联系到一起。对于自家少爷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他也没啥可说的，工作需要嘛，可以理解，遂闭上了嘴巴，给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然后小伍严肃地打着手语说道：“你扒衣服的时候，落下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