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卫所门外，有街。

    街宽且大，行人多，嘴也杂，吵吵嚷嚷看稀奇，黑脸大汉骑木马。

    四个小小摇摇车为兵，一个大大粉木马为领。

    且有阵前冲锋歌，有人高声唱：“爹爹的爹爹叫爷爷……”

    木马大将醒了，首先感觉身体在晃动，耳听周围嘈杂，慌忙挣扎，却发现腿脚皆被困住。睁开迷蒙眼，举目四顾，一扫周围人群，心中茫然。

    看自身处境，瞬间惊醒，想起众人脸上带着的怪异笑容，眼中的戏谑，忙低头，却有孩童拿着食指在刮脸，羞羞羞。

    又羞又恼，恨不能，凿个地洞钻进去。同时心里把王不死骂了个八十遍，什么变态师父。

    一刻钟后，二狗子来解围。

    三驴子闷声不响，低着头往回走，在卫所门口，看见了师父，拿眼瞪过去。

    却看见师父瞥了一眼，做叹气模样，摇着头背着手走了，似乎有些失望。

    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到他老人家那里，还是自己做错了似的。

    “师兄，师父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又叹气又摇头什么意思？我……”

    “哦，你问道啊，得意思意思！”二狗子伸出手，手掌摊开微扬了好几下。

    三驴子瞪眼，好一会儿，才妥协，道：“记账！”

    二狗子道：“一两银子，一个问题。”

    三驴子回道：“好！那是什么意思？”

    “失望的意思，这钱真好赚！”二狗子眉开眼笑。

    三驴子又瞪眼，思考了一下，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失望？”

    二狗子沉声道：“我辈江湖人，无论何种状况，都要想法应对，你居然什么都不做。”

    三驴子沉默低头，许久后抬头又问：“如果是师兄，会怎么做？”

    二狗子嘻嘻笑着道：“我会坦然以对，抱拳行礼，甚至讨要赏钱！”

    三驴子道：“可是，我脸皮……”

    二狗子瞥上一眼，轻蔑道：“记住了，师父的良言，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就是别人尴尬，怕什么？”

    吃过人生第八顿早饭，三驴子见到师父时，竟然有些羞愧。

    人生就是这么这么的奇妙。

    王不死向三驴子介绍唐家五小，这是给他后面几天，安排工作。

    “这位一身黑大衣的，叫唐小白，可以喊小白，但别叫错了，知道不？”

    “什么？师父，为什么黑的反而叫小白。”

    “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王不死拿精怪的话语应对。

    “白的呢？”

    “叫大黄！”

    “黄的叫小黑？”

    “对，黄衣白面的叫猫咪，这是我取的，那个一身骚气虎纹的叫麻花。”

    三驴子有点迷糊。

    王不死等他记住了，才说正事。

    “今天，去匠造那边选把刀，也可以选两把，你的左手是个不错的弱点。”

    “弱点？怎么就……”想起，马上闭嘴。

    这才几天就快忘记了？王不死横了他一眼，说道：“刀趁手一分，就强上一分。所以有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传说。你也不知怎么想的，出来走，趁手的武器都不带，跟找死一样。”

    三驴子不敢开腔。

    王不死继续道：“这几天，你就没察觉不对？”

    三驴子茫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只得摇了摇头。

    王不死道：“你得到的东西既然重要，那一路上的这几天，为什么连个试探也没有？”

    三驴子问道：“是不是师父把他们吓住了？”

    王不死道：“我的名头，拿出来的确吓死人，但是我在剑南没拿出来过呀！”

    三驴子愕然，问道：“是不是圣女没回禀？”

    王不死叹道：“有一点点可能，但不多，你真当圣女有多大本事，净世教又是那么好相与的！而且我投给圣女的药是假的，是峨眉的桃花玉露丸，养颜的，也就是耍个套路，试一试圣女是不是峨眉派的。”

    “那几天没动静，说明什么？”

    王不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回道：“说明，他们想用其他方法，来套你的东西。”

    三驴子吃惊道：“啊？怎么套？”

    王不死依旧保持那笑容，道：“今天早上闹了这么一出，最多几天，就可能会有你老家的人，过来寻你，说不得今天就会有。”

    三驴子默然，低头思虑了好半天后，才抬头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办才好？”

    王不死道：“一是做好应对的准备，打死也说没见过。二，把东西藏起来，与人分开，并且谁也不能告诉，这样即使人被抓，也有几率靠东西保命。”

    三驴子埋头沉思。

    王不死丢下三驴子，出门上车，二狗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师父，去哪里？”

    青牛宫。

    青牛宫有羊，自然有羊；青牛宫有牛，老子的牛。

    青牛宫有法，道法自然。

    青牛宫有道，有道士，有八卦阵。

    八卦阵中有一桌，桌上有茶三杯，边有拜垫三个，上坐两个道，观主云尘和他的师兄云静。

    剩下一个归了王不死，二狗子盘坐于地。

    两道闭目，不言亦不语。

    王不死，眼现空洞，一股玄妙气，似有风云动，淡漠道：“你们知道我会来？”

    云尘眼开还无语，云静瞧来问：“可进？”

    王不死回：“可。”

    云静道：“可退？”

    王不死道：“可。”

    云静面露一丝激动道：“何解？”

    王不死转头，仔细看了他许久，道：“还差一点。”

    云静将心情平复了以后，才问道：“何为？”

    王不死道：“当去观海。”

    云静又问：“武功观云，碣石看涛？”

    王不死道：“人海！”

    云静疑惑道：“何解？”

    王不死却转过头对二狗子道：“很多人以为，引灵灌体圆满，到达无招胜有招、摘叶飞花可伤人的飞花境，再领悟神通，就是学武的尽头，然而其上还有一境，各派的叫法或有不同，我把它叫做空灵！”

    “你练武或者做其他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是遇到过，时间一晃就没了，练武有所得、事干得极漂亮，甚至能利用周遭万物，回忆起来却没什么印象的情况？”

    “而能随时进入这种状态，并随时能出来，就叫空灵之境，可以当成是一种精神境界。这一境无关内灵，只靠自己领悟。悟道此境，敌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在指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