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太好吧？”李明尽量委婉的劝道。

    赵辰瞥了他一眼，心知李掌柜可能误解自己的意图了，但也做过多解释：“行了，你先按我说的办，今天店面不开也没有关系，反正也没多少生意。”

    李明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便不再多劝。

    反正他已然尽了自己的责任，可赵辰还一意孤行，而且又有杨林的授权，他可不想因为唱反调，到时出了差错，被倒打一耙，扣屎盆子。

    随即，李明便吩咐张三李四，关闭店门，一同来到仓库里，按照赵辰的要求，裁剪布料。

    “不能多，也不能少，严格按照一米八的要求来！”

    李明一边说，一边拿出尺子，熟练地在自己的裁剪桌上，用铅笔标志出裁剪线。

    “一米八？！”

    张三和李四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彼此都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又齐齐看向李掌柜。

    李明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别看我，赵辰要求的，我也不知道要干嘛。”

    张三挠了挠头，眉头紧锁：“啊？是要做什么衣服吗？这一米八剪下来，不长不短，可就不好卖了。”

    李四则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也跟着李掌柜在桌上画钱，嘀咕说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杨老爷都授权给他了。咱们照做就是了，省的麻烦。”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张三扯着大嗓门，手中剪刀却不停，“难不成他把一米八当二米卖，我们还照着做不成？那岂不是成帮凶了？”

    听到这里，李明适时叹了口气，但也不说话，就摇了摇头，只顾着裁剪布料。

    张三的好奇心顿时就被勾起来了：“哎哟，李掌柜，别卖关子了，是想干嘛，给我说说呗。”

    李明故作思索，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但就怕跟你说的一样……”

    “啊？！”

    张三惊呼一声，吓得手中的剪刀都掉地上了，“那得跟赵辰说这样不行啊，怎么能这样乱搞呢？”

    李明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你去说，到时仓库的货清不了，他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事扣到你头上，看你怎么办！“

    张三一愣，也迟疑了：“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乱来吧？”

    李明想了想，回道：“恐怕只能告诉小姐了，让她来阻止。”

    李四静静地看着张三被李掌柜当抢使，却终究选择了沉默。

    说起来，他也不想被连累，只要张三能把状告上去就行，事后张三会不会被穿小鞋，也与他无关。

    果不其然，张三听完，就自告奋勇说道：“那行，那我现在就去！”

    可刚转过身，就看见赵辰搬着桌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去哪？”赵辰莫名问道。

    张三连忙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强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了起来。

    赵辰一阵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深究，就跟着他们一起，熟练地拿下布料，一一裁剪。

    一时间，人心各异，但表面上，大家都在认真按照赵辰的要求裁剪布料。

    整个库房，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静谧之中，就只剩下剪刀与布匹间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时间的细语，在静谧中流淌。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晌午时分，太阳在不知不觉中，高挂中央，烈日直招而下，给阴凉的产库，带来了一丝暖意。

    尽管众人对裁缝这行都是驾轻就熟，但长时间的重复劳作，仍旧让他们的双臂酸痛不已。

    赵辰看着堆成小山的布匹，满意地点了点头：“都先休息一下吧。”

    “总算可以休息下了！”

    李明三人闻言，都齐齐地停下了动作，长舒了口气。

    赵辰摸了摸口袋，朝着各人问道：“你们有带饭吗？”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赵辰微微颔首，便自己离开了仓库，决定就近去餐馆填饱肚子。

    虽然是计划经济，但也有那么几家供销系统形势的餐馆，特别是在中路山这边。

    赵辰刚离开，张三就赶忙跑到李明面前：“李掌柜，怎么说，我去给杨老爷发个电报？”

    “还发电报，等那边收到，这家店都给查封了，赶紧去打电话啊！”李明也是有点急了，赶紧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交给张三。

    张三听说这么严重，也顾不上吃饭了，急匆匆地拿过钱，就跑了出去。

    可来到公共电话亭，却发现这里已经大排长龙了。

    他虽然早知道家庭电话还没有普及，电话亭总是如此繁忙，也知道电话费不便宜，每个人都是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并不会等太久。

    但对于有急事的人来说，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无尽的煎熬。

    此刻，张三就是如此，他排在长队里，望着看不到头的队伍，仿佛地面很烫脚似的，不停地原地踏步。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嗯？这不是三哥吗？”

    张三扭头看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穿着英式的倒梯形西服，文质彬彬地走了过来。

    “诶，是孙少爷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张三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孙氏布行公子哥的孙俊民。

    由于他们两家布行，常有调货往来，一来二回，也就熟了。

    只是孙俊民一般都是跟李掌柜联系，张三没想到对方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还管自己叫哥，这实在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瞧你急得，我们布行不就在那边吗？”孙俊民指了指前方一家布店，接着问道，“三哥是有急事吗？”

    看到队伍里有人循声看来，张三的腰板瞬间就支棱起来了，好像跟孙俊民有交集，自己的地位也跟着蹭蹭往上涨似的，当即忸怩地摆出一副谈生意似的语气道：“诶，别说了，店里来了个新掌柜，尽瞎搞！”

    孙俊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浅浅一笑：“是自若吗？我早上有遇见过她了，伯父总算让她开始接手布行了呢。”

    “诶？不是不是，小姐怎么会乱搞呢？”张三急忙摆手，但说完又觉得话不能这样说，急忙继续解释，“我也不是说小姐乱搞啊，哎呀，我的意思是，新掌柜不是小姐，是别人。”

    “嗯？”孙俊民眼神中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依旧保持着轻松的笑意，“能接替李老的位置，肯定大有能力，看来有时间我得去拜访一下了。”

    张三颇为嫉妒的撇了撇嘴：“能耐倒有些，就是是个新人，今早还刚在了解布料呢。”

    孙俊民微微眯眼，笑了起来：“三哥别开我玩笑了，杨伯父做事一向精明，怎么会让一个新手来担此重任？兴许人家是装的，低调嘛。”

    “装？！他这家伙！”张三瞪大了眼睛，仿佛仿佛已经憋了很久的话，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可说到一半，还是理智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注意他们后，才凑近孙俊民的耳边低声说：“那家伙打算私自降价来冲货！而且还亏不起，打算偷工减料！”

    孙俊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以你才来这里？”

    “对啊，就是你看，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张三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走走走，去我家，用我家里的电话！”

    说完，孙俊民也不给张三拒绝的机会，就拉着他离开队伍。

    张三心头微微一震，感动不已。

    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员工，人家却依然保持着礼貌与尊重，还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真是活该人家生来就这么有钱啊！

    很快，张三就跟着孙俊民来到一栋位于中山路和BJ路交汇处的小洋楼。

    看着占地一百多平，足足有三层高的房子，张三的双眼都羡慕飞了。

    自己一家人挤在公厕的隔层上，就怕有人半夜过来拉肚子，而人家却拿着这块比他还要好一万倍的小院子来养狗！

    这种生活的差距，让张三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而且保持着礼貌和谦逊，默默地跟在孙俊民的身后，走进了客厅。

    “电话就在那边，你过去打就行。”孙俊民指着客厅沙发旁的那部座机。

    “好的，好的，真是多谢孙少爷了！”张三深深鞠了一躬，满脸感激之情。

    “客气了，你去打吧，我回避一下。”

    说完，孙俊民微微一笑，识趣地离开客厅。

    看着孙俊民离去的背影，张三不禁对有钱人的教养，又有了新的认识。

    果然和那些没礼貌的暴发户不同啊。

    感慨间，张三终于拨通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随即在一声滴答后，传来管家的声音：“请问哪位？”

    不同于后世，现在通话质量非常低，除了恼人的电流声，连人的声音也都是断断续续。

    张三皱了皱眉，急忙开口说道：“哦，我是那个中山路分店的……”

    可话还没说完，电话线便突然断开了连接。

    张三一阵恼火，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电话的通病，除了通话质量差，还会经常断线。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奈之下，他也只得重新拨了一下。

    然而，他却是不知道，今天这通电话，是再也拔不出去了。

    因为电话线早已被孙俊民偷偷拔掉了。

    此刻，正在隔壁的孙俊民拔掉电话线后，就猫着步走出房间，随即轻声走上二楼，来到一个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悄声说道：“爸，有事。”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传出一个沙哑却浑厚的中年男子。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