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着窗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映射而入，将书柜淹没在条状的柔光中，书本上的白纸黑字被晕成一片光海，反射出刺眼的金光。

    孙父坐在阴影处，转动着皮质的办公椅，一只手夹着烟，慵懒地放在桌上，任由烟头的白烟袅袅深空，弥漫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

    知道的人，知道他这是在沉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模仿教父。

    “杨林也才跟我一样年纪，怎么就糊涂了呢？”孙父闷着嘴，吐了一口浓烟。

    孙俊民看着他的父亲孙才良，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我打听到，那叫赵辰的新掌柜，昨天刚被二棉厂辞退，会不会是走投无路，才来替杨林冲货，赚点牢钱？”

    孙才良摇了摇头：“不像杨林会冒险的事，倒是像那个、那个叫什么赵辰的工人会想出来的馊主意。”

    孙俊民一脸困惑：“那爸你是觉得杨林也不知情？”

    “这不重要。”孙才良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你让人把消息放给自若了吗？”

    孙俊民点了点头：“放了。”

    孙才良的眼神更加深邃了：“那就好，监察委员的人已经到了，本来想通过这条线把他们引过去的，现在倒省心了，他们自己就把人引过去了。”

    孙俊民点点头：“那放消息的人，还需要解决吗？”

    “要，这事懒不得，鬼知道监察委员最后是摸到那条线，”孙才良低声说道，“记住了，你不能奢求每个人都是硬骨头，要想断掉追查，最好就是让链条的某个环节消失……”

    孙俊民点点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转而问道：“可是如果杨林真被查了，即便我们最后拿到了布行，也没剩多少好处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只有当他们有求于我们时，我们才能一点点蚕食。“孙才良的眼中闪烁着狡黠。

    “好吧，那我继续跟进自若那边就行了？”孙俊民显然还是不太明白。

    “嗯？”孙才良的目光紧盯着孙俊民，似乎在不满他此刻还是只有一颗色心。

    孙俊民被看得心里发毛，刚要开口解释，孙才良却突然笑了起来：“财色双收，真是不错！叫杨林那只老狐狸就生个女儿，去吧！”

    听到这里，孙俊民才松了口气。

    走到楼下，发现张三还在焦急地打着电话，样子都快急哭了。

    “怎么了，三哥？”他连忙假意紧张的走了过去。

    “打不通啊……”张三都急坏了，话筒被他紧紧贴在耳边，仿佛这样就能把电话打通似的。

    孙俊民脸上露出了一丝假意的同情：“唉，怎么会这样呢，这电话一直都好好的啊，不会是坏了吧，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来以为……”

    张三一听孙俊民责备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不不，这都是电话的问题，可能是这段时间线路不太稳定吧。”

    孙俊民急忙提议：“要不，我喊个维修过来看下！”

    说罢，他就作势就要往门外走。

    然而张三已经等不及，等人过来维修，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刚才空等的时间已经让他不耐烦了。

    于是他急忙说道：“不用了，我还是去电话亭等着吧。”

    孙俊民脸上满是歉意：“真的抱歉，让你这么不方便。我送你过去吧。”

    张三挥手拒绝：“不用了，你忙你的吧。”说完，他已经匆匆走出了门。

    孙俊民看着张三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他抬起手腕，瞥了一眼时间。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只见孙才良从楼上缓缓走下，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装束，看起来精神抖擞：“走了？”

    “走了。”孙俊民简短地回应道，“不过也来不及了，运营商为了资源分配，这时间段已经限制通话了。”

    孙才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我去找杨林，拖住他一个晚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把事情闹开。”孙俊民不假思索。

    孙才良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出了门。

    另一边，张三好不容易回到电话亭，看到一个人排队都没有，心里大喜过望，连忙走了进去，投了个硬币，迫不及待地拿起听筒。

    然而，耳边传来的依旧只是刺耳的忙音。

    他猛然抬头一看，才发现电话亭上方贴着一张时间段限制的告示

    “靠！靠！靠！”

    张三气得直跺脚，眼睛下意识的往街上看，似乎想看到希望似的，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的心也越来越沉。

    闯大祸了！

    张三急切地跑回店里。

    现在，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掌柜了。

    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布行的门，店里静悄悄的，想必李掌柜他们还在仓库里忙碌地裁剪布料。

    他正要走进仓库，却看到李掌柜低着头从后方的走廊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铁壶，像是准备出来倒水。

    “李掌柜！”张三急切地喊了一声，“麻烦了！”

    李掌柜抬起头，看到张三的神色不对，眉头微皱：“怎么了，张三？慌慌张张的，杨林那边怎么说？”

    “我、我还没打电话！”张三无奈回道。

    李掌柜眼睛都瞪大了。

    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是跑，也足够你跑个来回了，怎么还没打电话呢。

    张三当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掌柜，但浑然不觉自己已成了孙俊民的棋子，还再三强调这是运营商的问题。

    李掌柜听完，想起杨自若之前说的事，神色闪过一丝凶狠：“张三，你这回真是闯祸了，不过后悔也没用了，得想办法补救。”

    说完，他转身就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张三，“这是老板家的地址，你需要直接去找小姐。”

    就在此时，赵辰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老李，怎么倒个水这么久？”

    听到声音，两人都是心理一颤。

    “快去，快去！”李掌柜一把就将张三推了出去。

    恰在此时，赵辰刚好走了出来，看到张三的背影在夕阳下狂奔，莫名其妙：“那家伙干嘛，不是说家里有事吗？”

    “没、缺点钱。”李掌柜讪笑了一声，心里也是有点后悔了，要不是自己想置身事外，就没那么多事了。

    赵辰点了点头，也没继续深究，转而说道：“对了，李掌柜，你跟孙氏布行的人，关系怎样？”

    李掌柜一愣：“还行，就普通的同行关系，怎么了？”

    赵辰坦然道：“没什么，就是如果你去透露下风声，说咱们准备偷工减料，恶意降价，他们会信吗？”

    “啊？”

    李掌柜这下着实有点看不懂了。

    不是，你是不是没搞懂情况啊。

    违法的啊。

    你还跟拿表彰似的，生怕其他布行不知道，非得跑出去告诉他们。

    你是对手派来搞我们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