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太，摔它...”

    石头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也能钓到鱼，只是看着鱼竿好像轻轻地晃动，于是才来查看。

    谁料一上手，便觉一沉，使劲拉起之后，则看到了一条银白大鱼。

    他的反应虽然不快，却也在激动之中，将那白鱼甩上了岸，并学着阿太的样子，囫囵扑了上去。

    但他并没有像阿太那样，非要用手去抓住，而是大鱼高高抛起，然后狠狠地摔在沙地上。

    显然，经过他这么一摔，白鱼已然昏厥，再没了蹦跶的力气，只好无力地躺在砂石之间，震颤着尾巴好似发抖。

    石头这边，已经提起无力反抗的白鱼，阿太却才掐住黑鱼，双手死死钳在鱼身上，将屁股撅的老高。

    “阿太…”

    或是看着阿太抓鱼的模样，有些费劲，石头一边着急，一边担忧，不由激动的大喊出来。

    “喝！”

    耳边一听到石头的提醒，阿太立马便意会到了，紧紧抱着黑鱼连忙起身，接着便抡起来，重重地摔在了砂石滩上。

    “哈哈，真管用，石头你这法子不错…”

    阿太提起被摔的荤七素八的黑鱼，沾满水珠的小脸上尽是兴奋，激动之余还不忘夸赞了一句。

    “呵呵，看你满身的沙子，咱们回去吧…”

    石头被阿太狼狈的模样逗乐了，指着他的衣服和脸上，不禁大笑了起来。

    “呵呵，不妨的，走，回家！”

    成功治服了黑鱼的阿太，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上的沙子，随意拍了拍衣服，便喊着石头一同回家。

    很快，他们两人收起了竹竿和鞋子，各自抱起一条大鱼，光着脚踩着潭水，渐渐离了桃林而去。

    后来，他们又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道别，其时已近正午，村里的茅草屋外，也都渐渐飘起了炊烟。

    分别之时，他们俩还约好了，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则一同去听大叔的故事。

    这也算是他们两人，最平凡，最重要的日常了。

    别了阿太，石头独自抱着白鱼，径直朝着半山腰的茅屋小跑而去，心情也格外的美好。

    尤其是一想到，又能要给爷爷煮鱼汤喝的时候，他的心中就不由地感到幸福起来。

    他一路上哼着小歌，踩着光滑的青石板，伴着山风与鸟鸣，欢快的步伐，轻盈无比。

    当他穿过了竹林，越过了翠柏，又跨上一阶阶光滑的石阶后，便看到了云雾缭绕的石亭。

    石亭的后面，是一片绝壁山崖，瀑布从崖壁的顶峰倾泻而下，聚在崖底，汇成了一个寒潭。

    寒潭的水溢出来，又化作了一道清溪，潺潺媛媛，绕在石亭四周，最后流淌而过。

    隔着小溪，石亭的不远处，则是一个茅草小院，小院里有一间草屋，草屋前有一颗古树。

    古树的下面停着一张石桌，石桌斑驳而陈旧，表面却异常光滑，上面纵横交错的刻痕，依稀可见。

    石桌的旁边，有两个木墩和一把竹椅，竹椅上正靠着一位古稀老人。

    老人确实上了年岁，靠在竹椅上似乎很舒坦，轻轻合着双眼，神态自在悠然。

    他那稀疏的白发之上，还贯着一支木簪，身上的粗布麻衣，裹着一副佝偻的身躯，沧桑而又朴素。

    岁月早已在他的脸上，雕刻下一道道波皱，就连他那雪白的胡须，也是所剩无几。

    阳光透过古树的枝叶，将金黄的光芒，映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让他舒服极了。

    就是此时，气喘吁吁的石头，抱着白鱼跑进了小院里。

    “爷爷，你看这是什么...”

    石头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提起笨重的白鱼，小脸上一片激动与兴奋，急着给老人展示他的收获。

    “哟，是鱼啊，还是条大白鱼呢...”

    “呵呵，石头真棒，这下我又有口福了…”

    看着兴高采烈的石头，老人手上毫无动作，脸上却充满了欣慰。

    他抬着枯树般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灰眸，只看了一眼白鱼，便再没说什么。

    “嘿嘿，还是阿太的主意好呢...”

    “他让我把潭水给搅浑后，果然钓到了鱼，他也钓了一条，还是一条大黑鱼呢…”

    听着老人的称赞，石头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害羞了起来。

    “哦，黑鱼啊…”

    “两条鱼，都钓上来了？还是浑水摸的…”

    “唔…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着石头的描述，老人的表情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有些奇异，甚至有些微妙起来。

    只是他的语气，却又平静如水，恍若无喜无悲。

    唯有后半句，声音被他压得很低，低到怕是连他自己，几乎都听不见了。

    老人到底嘀咕了什么，石头全然没听到半分，此时他的注意力，皆在手中的白鱼身上。

    他那小脑袋里想的，全是怎样煮鱼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现老人的异常。

    ......

    “阴阳一出，宿命即成！”

    “只是，这孩子...”

    “罢了，一阴一阳谓之道，道法天下，谁又能跳脱得了呢...”

    “吩咐下去，让大家早做准备吧，这天下也该变变了...”

    “是，族长！”

    石头还在屋子里煮鱼的时候，院中竹椅上的老人，却突然眯起了眼睛，对着虚空轻轻说了几一句。

    紧接着，一个恭敬的回答声音，便在他的脚边，暗暗地传了出来。

    可是，院子里除了老者一人之外，别无他人。

    只不过，在那个声音隐去的同时，石桌旁边的一个木墩，却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

    而在木墩消失之后，老人却轻轻搓起了稀疏的白须。

    随即，他缓缓抬起浑浊的双目，幽幽然看向虚空，眸子之中犹如火山爆发，精光大盛，仿佛要将整个时空看穿。

    “嗡…”

    突然之间，时间静止，虚空颤栗。

    老人眸子开阖之际，小院里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他那原本平静而浑浊的瞳孔之中，居然显现出了一副，星辰覆灭，山海翻腾的景象。

    “唉…”

    凝望着天空许久，老人终是疲惫地叹息了一声，同时眸中世界泯灭破碎，再次回归到了平淡。

    仿佛只是看了一眼，就已让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

    “看不到结果，那就随缘吧，世事无常，我已无力左右了…”

    又叹息了一声之后，老人彻底闭上了眼睛，神情异常祥和，贪婪似地，享受着秋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