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逍遥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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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开禁

    竹林中的小院里,妇人絮絮叨叨嘱咐了很久,才不舍地松开了阿太。

    之后噙着泪水,独自进了厨房,留下阿太一人立在院中,怔怔地发起了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孤自坐在院中,阿太纵然心思单纯,却也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父母的话,他不太能理解,甚至听着总像在告别。

    “分别?和谁分别?难道是和我吗?”

    “可我们一家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

    莫名出现的一个问题,让他思考了许久,却都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结果。

    后来,他想到了和石头的约定,还想到了两位怪大叔,和他们的奇幻故事。

    两位怪大叔本身就很奇怪,所讲的故事也总神秘离奇,几乎让村里所有的小孩,都为之痴迷疯狂,包括石头和自己。

    他们的故事里常说,在这个小村子之外,还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也有无数像自己这般大的孩子。

    还说外面的世界里,有巨大的城池,有不朽的王朝,更有飞天遁地的术士仙人。

    那些术士仙人,比苍松之巅的仙鹤还要厉害,没有翅膀也能上天入地。

    飞天遁地,变幻莫测,这些可是他和石头,以及每个小孩子,心中最最向往的神迹了。

    村子里虽然也有习武之人,却大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并没有谁会那些,魔神奇幻的神通与法术。

    他的父亲木山,就是村里最有名的武人,狩猎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只是,他父亲今天的状态,让他有些担心,还有他的母亲,似乎都在向他隐瞒着什么。

    被人瞒着的感觉不好,甚至于让他怀疑,将有极其不好的事情马上发生。

    “究竟,瞒着我什么呢…”

    阿太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的父亲木山,却已经站在了村里最清静严肃的地方,正是宗族祠堂。

    虽说是祠堂,却不过是一间宽大陈旧,已然破败的茅草屋,显得非常简陋质朴。

    但不难看出,这间土坯垒建的茅屋,处处流淌着时间的痕迹,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

    里面的墙壁和奉桌上,摆挂着许多灵位和神像,皆是全村族人,世代供奉的祖先。

    整个茅屋内部的空间,虽然不是很大,却异常整洁肃穆。

    西南方正中间,横着一张漆木长桌,桌上摆着灵位和茶果,以及一尊三足两耳,古朴的陶鼎。

    木山走进祠堂之前,陶鼎中就已点起了三支松香。

    紫色的青烟,于房梁之间萦绕飘动,在穿过了窗棂的阳光之下,显得色彩斑斓,近似梦幻。

    奉桌的正上方,挂着一帘发黄的神谱,斑斑驳驳,满是虫洞,充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异常沧桑神秘。

    神谱之上,神像姿态万千,重重叠叠,五颜六色,皆被四周祥云环绕包围。

    每一个神像旁边,都标注着仙号,皆是他们这一族里,仙逝于时间长河中的历代英烈。

    神谱之下,奉桌之前,终年摆着一张古旧的雕花木椅。

    谁都知道,那是一族之长才能坐的地方。

    至于两边,也终年摆着八张木椅,亦是族内宗老坐的位置。

    此时,木山站在屋子中间,沉默不语,而雕花木椅之上,坐着了一位玄衣老人。

    老人白须白发,神情肃穆,正是石亭旁边,那个茅草小院之中,晒着太阳的老翁。

    在白发老人的两边,八张木椅之上,也已坐满了八位半百老人。

    其中左手第一位,则是于石亭之中,经常讲道授课的那位老人。

    九位老人皆穿着玄衣长袍,端坐在木椅之上,老态龙钟,神色肃穆,大都轻闭着双眼,恍若神游太虚。

    或因是木山的到来,九位老人这才睁开了沉睡的眸子,将视线全部投在了他的身上。

    “砰...”

    只听扑通一声,木山已平静地跪在了地上,接着便朝奉桌之上,拜了三拜,而后才立身起来,静待诸老开口。

    “想来,你也知晓了…”

    中间雕花木椅上的老人,缓缓开口,低沉苍厚的声音,也打破了茅屋里的宁静。

    但他此时的双目,却格外慑人心魂。

    左眼瞳孔一片漆黑,恍若黑夜降临;右眼瞳孔通白,犹如白昼耀世,骇得木山不敢直视。

    其气息,更是犹如深渊大海般雄厚,干瘦的身形,仿佛与木椅合二为一,稳固似泰山巨岳,给人一种无比强烈的压力。

    这模样,完全与茅草小院之中,那个沧桑垂暮的老人,截然不同,甚至有天壤之别。

    “是,族长,木山明白...”

    听着老人淡淡的言语,木山黔首回答,神态恭敬而肃然。

    “天地万物,自有定数,阴阳二鱼循道择主,既然同出,天数已定,是时候开禁族人,复苏族运了…”

    “至于,他们二人,想必自有机缘,你既为父,当知其中之理…”

    左手边的第一位老人,忽然娓娓而道,神色如常,朴素无华,古井无波。

    “是,木山谨记父亲教诲…”

    木山朝着自己的父亲拱手一拜,木然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些色彩,却尽是不舍之情。

    “你去吧,以后怕是要多辛苦一些,为族中的孩子们打下坚实的基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是,族长!”

    随着木山退出了祠堂,草堂中木椅上的九位老人,也渐渐没入了虚空之中,好似烟云顷刻散尽。

    只留下了堂中九把木椅,和着松香与青烟,飘飘渺渺,平平淡淡。

    “自今日起,全族开禁,传法开道,复启族运!”

    “是…”

    人去楼空的祠堂外围,虚空之中密语切切,无数暗中之人,犹如飞鸟投林,刹那间四散而去。

    就在这个瞬间,整个小村里的大人皆是一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既有激动,又有迷茫。

    然而不管心中如何想象,但在这一刻起,无论是老人还是壮年,眼中的平静与祥和,皆被锋芒和凌厉所代替。

    正如木山的心里一样,既是沉重万分,又是期待无比。

    唯有想到儿子,将在不久之后就要离开时,他又难免有些担心和不舍。

    只是,他亦没有其他办法,是阿太自己选择了阴鱼,成为阴之子,已然成了他的宿命。

    全族上下隐匿了数千年,历经了数代先人前辈的筹谋,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他木山,没有让自己的儿子放弃的道理,也没有拒绝全族,和命运安排的勇气。

    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全族开禁之后,他自己也将不断强大,等他强大之后,或许一切还有改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