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六姐。”

    一桌子的麻将被几双手打乱，满屋都是哗啦啦响的。

    “你男人他现在还在给洋人跑船？”

    一旁的妇人见有人发了话题，便开始叽喳起来。

    “对哦，听说北平那闹得大的很，烧杀抢他们都干的…”

    “萨啥…”一穿着深色旗袍的妇人，抬起丹凤眼冷淡的看向问话的那人，那妇人也尴尬的朝她扯了个笑脸。

    嘴上斜叼着香烟，含糊不清的说道：“最近风头这样紧，哪能不靠着洋人？”

    “哎呦。”侧旁的妇人搭了搭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劝说道：

    “你表搁气，姐姐们也是随口说，现在哪有不厌那些白皮畜牲的，就是怕你家落了人口病。”

    切…

    她摇摇头将半截烟对着灰缸将其碾灭。

    “要不是我当家的，亲戚那些哪能来上海投奔？更何况还给找了活，你们晓得饿不死多少人？”

    现在从北边逃来的人越来越多，大量的人口强行让这里的劳动力变得更是廉价，能混口饭吃的活计越来越少了。

    这点顾楠深有体会，这段时间工作太难找了些，不提那些体力活和杂坊或渔民，一般体面的工作需要更体面的人介绍才行。

    像顾楠这种的‘黑户’，在这里是没人会敢要的，说不得那些兵就给按上一个私藏‘分子’的罪名，连家都给你抄净了。

    顾楠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眼前刚刚剪彩精致的门牌，里面明亮的灯光比外面的路灯照的还清楚。抬腿踏上门前的红软地毯，门口的四个服务生连忙给她开门，有人瞧着顾楠的气度不凡，连忙进到里面去到经理身边，那名正在和一名员工交谈事项的行长瞧见顾楠后，也立刻走了出来。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卡其色的风衣显得顾楠个子格外高挑，女士内搭勾勒出标准的身材曲线，下面是一双笔直的大腿。

    “帮我把这张支票里的钱取出来。”顾楠说着从风衣内衫里拿出一份支票，行长接过支票后发现的确是银行所受理的账户支票，并且这个数额……

    “不好意思，小姐。”行长闻言一怔，尴尬的笑了笑，俯身低声问道：“您是要取出这份支票里能取的全部额度吗？”

    “没错，有什么问题？”

    行长眉头皱紧，仔细的想了想。

    今天刚刚剪彩就碰到要取出全部额度的存户，这是要砸场子啊。

    银行并不是没有这么多钱，只不过是如果一次性取出，对银行来说，应是有一定自身问题的。

    他朝前探了探离近些小心问道：“请问您是有什么紧急需要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其实可以帮您处理的。”

    行长劝说的意思已经比较委婉了，顾楠不着痕迹的朝后面退了一步，皱眉盯着他说道：“如果你不能处理，请换一个人试试。”

    “好好好，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给你提取，请到雅间稍等一下。”说罢打眼色让一旁的服务生连忙领路去了内部的贵宾室。

    “咚咚。”

    没过一会儿，他便提着一个扁平的棕色皮箱和一份单据交给了顾楠。

    “这是您的这月提取金额和余额扣款票据，请收好。”顾楠接过后掂量了一下精致的小皮箱，随后扫一眼就将票据放进外衣兜，头也不回便朝外走去。

    行长见她就这么一个人拿着钱箱走了，只能转头和员工感叹到她的胆量。

    顾楠谢绝银行提供的安保人员护送服务，出门后上了一辆洋包车。

    等她刚坐上洋包车，对街的两个装作看报纸的外国人立刻有了动静，跑上一辆车紧随其后。

    “给你的车费，无需找零。”

    “哎！谢谢您小姐，谢谢！！”

    车夫汗颜的接过一枚大洋，说实话就是给他，他也找不开这么多的，要不是这位姑娘好，不然还以为碰到赖车费的‘贵族’了。

    等顾楠下车，车夫高兴的转着车想往回走，可一回头却看到两辆汽车正对着他们停在那里，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黑色西装带着帽子，全蒙着面，怎么看也不是好人的样子。

    完了……

    车夫哪遇到过这场面，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想跑，腿却想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

    “我说。”顾楠回头推了把黄包车，车子推着车夫带动了几步，她看了眼那边的汽车说道：“你且走便是，不用管。”

    真当我想啊…

    又推了一把，车夫才赶紧拉着车跑的飞快，转眼就消失在街头处。

    顾楠抬眼平淡的望向这群蒙面的家伙说道：“你们有什么目的，说吧。”

    黑衣人都不说话，等了好久还没个动静。

    顾楠无语的看着他们，轻皱着眉毛道：“有大病就早些去治，再等下去就要过饭点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领头的咳了咳走到离顾楠较近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我们老大在车上睡着了，暂时…不敢叫他起来。”

    “………”

    等她满脸黑线的走到车旁，透过玻璃这才看到一个衣着黑金流纹长褂的，特别富态的中年人正在车上呼呼大睡。

    沉闷的打鼾声从车内传出来，着实让人一阵无语。

    顾楠敲了敲车玻璃，见没什么动静，伸手拉开车门，然后猛地关了上去。

    “嘭！”

    “谁！！”

    里面光头中年人惊慌的弹了起来，抬头左顾右盼，这才瞧见了站在车旁一脸阴沉的女子，愣了愣神才想起什么来着。

    “哎？实属抱歉，抱歉。”

    光头中年人脸色有些涨红连声道歉，一旁的手下扶着他从车内出来，随手还不忘拿走挂在前座上的手珠。

    他一出来一边咳个不停，一边盘玩手珠。

    要瞧他整个人穿着大号西装，看起来圆滚滚的，若站到远处，还以为看到一个黑色的气球。

    “咳咳。”

    他不慌不忙地朝顾楠拱手道：“在下乃是本地排得上名号的洪帮‘总账头’方全，家中老爷听说您手上拿着国中重器，想请您去到寒舍一坐，尝下我们最好的酒楼菜品如何？”

    果然，又是因为那件东西吗，真是不晓得这群家伙怎么痴迷成这模样。

    “不必了，我吃不惯你们那些山珍海味。”顾楠说罢转身就走，可身前几步远的洪帮下属堵住她的去路。

    顾楠左右看了看，瞧见除了面前两个人将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其它背后的已经将手摸向了腰侧。

    呵…

    还是有不怕死的。

    “咳咳。”

    他眼睛快速扫了下四周的手下，再次说道：“顾小姐，我家老爷是带着诚意请您上门一聚…还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们，我们也是不得已。”

    “用枪在人背后指着请人去喝茶，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对吧，嗯？”

    “不不不。”中年人将手伸进长褂里，刚想开口。“其实我们…”

    只瞧见面前背对着他的女子衣摆抖动了一下，随后一旁手下手里的枪发出咔的一声响，断成了两节。

    顺着枪坏掉的方向，还看到那个手下脸上有一道痕迹，一滴血珠还从脸上的痕迹冒了出来。

    身前女子的手臂低垂着，但一柄漆黑的利器朝着地面。

    这让四周的人惊了一身的冷汗。

    “姑…姑娘，我们老爷其实还有一封信需要您亲手打开，还请您收下。”方全哆哆嗦嗦的继续从怀里掏出一封黄色的信来，小心的递到顾楠手上。

    原来是错怪他了，顾楠点点头将信放进风衣里装了起来。

    “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啊，那您请便。”方全这下很懂事的示意让两个手下让道，那两个黑衣人也赶忙让开了去路。

    顾楠没走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朝他说道：“你还是少吃些吧，再这样下去，就是不想提前进土，也没个医生拦得住你。”

    “是是是……”方全连忙点头应道。

    脖子吃的和得甲亢一样，这日子也太好了些吧。

    她看了看四周，朝一个方向走去。

    等顾楠走后，一个手下从远处街道跑到他身边附耳说了一阵，方全点点头：“都处理好了？”

    “已经处理了，不过那些人看到尸体时脸色不太好。”

    方全冷笑一声道：“那洋毛子应该是认识这两只老鼠，但不肯多说。”

    说罢上车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而在远处的高楼上，两个金发的外国人正在操作两台大型天文望远镜，一旁还有很多记载数据的人员。

    “记录，目标挥臂速度无法计算，左手有道刀疤，使用身上佩戴武器可轻松切开毛瑟C96手枪。”

    “记录，目标遇到危险时提前反应意识严重，需要备注，听觉灵敏，背朝敌人也能感应到对自己的威胁性。”

    “记录，目标步伐近乎没有误差，应该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能做到每一步都步距相同。”

    “哇！”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拍，吓他一大跳。

    “查尔斯！你看她的脖子多么白嫩，哇哦～身材曲线也很好。”

    “你瞧见了她里面的西服了吗，东方人其实也很饱满的。”一旁的同伴挠着下巴朝他不正经的说着，结果又拐到下午要去哪个厅找上次的舞女谈谈感情。

    查尔斯朝他翻翻白眼正打算继续观测，的确，眼前的目标有着无可挑剔的超高颜值，再搭加上她那看似纤细的身材，即使从不刻意打扮自己，也能让每位见过她的男人都惊为天人，以为她是位下凡的天使。

    突然，查尔斯看到望远镜里的顾楠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看向他们的位置露出微笑。

    “找到你们了。”

    外国的老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