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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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朝阳

    “哈哈哈哈!”高曲义捧腹大笑,“有趣,实在是有趣啊。”

    魏无贤在一旁笑而不语。

    “魏无贤,魏市长,这就是你所说的人性阴暗面吗?”高曲义指着台上的的三人说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且重伤未愈的弱女子在乱战之中活到最后,两个势不两立的仇敌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只不过是特例罢了。”魏无贤含笑说到,傻子都能看的出来他笑的很不自然,“在人群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天真的蠢货,相信梦想,善良这些美好且愚蠢的词汇。等到现实将这些美好击碎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

    “可是确实如此吧。”高曲义没有反驳,“人心啊,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学院中,那些堕落的羡慕这优秀的人,常常会将‘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词汇挂在嘴边,却不直到优秀的人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贫穷人家仰望着富可敌国的贵胄们,却不知道有人早已经厌倦了政界与商界的尔虞我诈,那种普通平淡的亲情和三瓜两枣的简单生活才是富豪们所渴望的。人总是对于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投入额外的目光,毕竟,幻想总要比现实更加美好。只是时间长了,这种羡慕和仰望会慢慢变质,仇视,贬低,嗤之以鼻,皆有之。”

    “高守这是在说我?”

    “谁知道呢?”高曲义笑着,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只是希望看看初生的朝阳,哪怕在此之前的幽暗深邃是因我而起。”

    魏无贤不解其意。

    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当魏无贤眼角看到了谢新文走向场中,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对着身边怒吼一声:“高曲义!”

    “我记得……”高曲义话锋一转,饮下一口茶水,“自从你开始帮你父亲接受部分工作之后,已经很少这样大呼小叫了,时光荏苒啊,曾经的孩童已经长成这么一个大小伙了……”

    魏无贤毫不顾忌形象,站起来几步上前拽住了高曲义的衣领。高曲义含笑看着他。

    “有必要这样吗?”许久之后,魏无贤憋出这样一句,“以一个少女的生命未做代价?”

    高曲义笑着说到:“怎么,在之前你引起那所谓混乱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那少女的生命安全?”高曲义也站了起来,比魏无贤高过一个头,俯视着这名晚辈,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上司,“只不过有一句话你没有说错——我们都是同一种人,那种是生命如草芥的同时,身上还皮这儿名叫‘仁义道德’的伪装。”

    “你真的在乎一个凡夫俗子的生死?不,你所愤怒的,只是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计划而已。”

    高曲义看着上中谢新文的背影:“我所做的,只是顺水推舟,将某些人的这种伪装扯下来罢了。”

    魏无贤恢复了平静,事到如今在愤怒也是无用,当务之急是将谢新文唤回来,魏无贤能够想象到高曲义是如何拉拢谢新文的,无非就是名利金钱这些,可是明面上他依旧是市长秘书,若是当中呼喊没有不遵从的理由。

    魏无贤刚要出声呵斥,看到高曲义站到了自己的身前,他背靠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身上那种平日隐藏起来,处于先天八重武者的威慑确实真真切切。

    恐慌,不安,就像是手无寸铁之人面对一只吃人的老虎一样,饶是魏无贤自付心理素质不错,此刻也因为惊恐而动弹不得。

    评委席上,谭向荣安安静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叫做卯的男子只是抬头瞅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魏啊。”高曲义笑眯眯的说着,若是但看那没有任何杀意的面容,没有人会将他和守护者联系在一起,“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等魏无贤回答,高曲义便自顾自的说到:“我初次见到你,那时候你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天真无邪只知道跟在你爹的屁股后面当一个跟屁虫。当年的那个清纯的少年已经一曲不复返了。”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到:“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个一身腱子肉的武夫,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你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作风。可是呢?河登市至今没有再出现另一名先天八重武者,而我也没有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另一个像你这样有能力将河登市管理的仅仅有条的从政者。于是我们平日里都是相安无事。”

    高曲义说着面色严肃了起来:“私下里命令谢新文不远万里向舞林市运送毒品,在交流赛的名单刻意要求加上‘龙颜’这个名字。你当这些我都不知道是吗?不过这些,我可以不计较,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一个走歪路了的晚辈。只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交流赛的开场白中说出那‘恢复人类文明曾经的荣冠’的言论。”

    “我虽然是一届武夫,可我不傻,这种明显笼络人心的言辞我能听不出来?能够预料到的是,日后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你还会继续这些收拢人心的手段。等到这一批年轻人成长起来,在军中和政界担任了重要职位,凭借你树立起来的威望,轻而易举的就能将我架空出来。到时候,就算是我空有一身蛮力,又有什么用?”

    魏无贤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湿透,满头的汗水,要着牙说到:“你不是……也在寻找我的替代者吗?”

    “没有人会嫌弃自己手中的筹码太多。”高曲义笑着说到,眼中的深沉与之前表现出来的爽朗毫不相称。

    ……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想起,台上的三人停止了交谈。念心回头,就看到谢新文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完成了?”念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遥望着远方,哪里是医院的方向。

    “我完成了!”念心兴奋的叫了一声,抱住龙凯向着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龙凯在念心的头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台下的龙颜听到这话一头黑线。

    “谢谢你。”念心对龙凯说到,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龙凯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胆小怕生的孩子,笑起来竟然这样甜美可爱。

    当然了,这是站在“老父亲”的视角产生的想法,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龙凯指着一旁的段若雪说到:“你还要谢谢她。”

    “谢谢阿姨。”

    段若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瞪着龙凯,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不用谢,这是她应该做的。”龙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到,“这阿姨没有其他有点,就是钱多,以后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别不好意思,找她要就行了。”

    龙凯说的很直白,就差把“ATM”三个字母贴在段若雪脸上了。

    念心听到这话,摇摇头说到:“不用麻烦阿姨了,等到我父亲病好了之后,我们完全能够自食其力。用汗水换来的粮食吃着才更香不是吗?”

    段若雪长叹一声,着孩子已经彻底被龙凯带歪,“阿姨”这个称呼恐怕是改不过来了,她也就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

    “好像是这个道理。”龙凯点头附和着。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念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谢新文:“你说什么?”

    谢新文皱着眉头,毫不掩饰他对于念心的厌恶,“你们这些人,脑海中会有‘道德’‘亲情’‘生活’这种概念?不,那都是假象,都不过是机器灌输进你们脑中的罢了,严格意义上,你们都不能称之为‘人’,叫做‘家畜’可能更贴切一些。”

    他在说什么?家畜?是在说我吗?念心疑惑的想着。

    段若雪目光闪烁着,推着念心的轮椅就像台下走去,一边说到;“别听他的疯言疯语,你父亲在医院是吗?我送你过去。”

    “还没听懂吗?”谢新文冷笑着说到:“你本来就没有父亲……”

    “够了!”段若雪对着谢新文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在段若雪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中,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祈求。

    求求你,别说了。我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痛苦,也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她还是一个孩子。

    “你只是一个克隆人。从诞生直今日,只不过两个春秋。”

    她还有未来数十年的人生没有体会。

    “而且是那种质量不高的残次品,你的寿命最多还有五年。”

    她对未来还有期许和向往。

    “就算这五年之中无病无灾的度过了,因为你克隆人的身份,没有任何一家学院愿意收你,同样原因,也没有哪一个正常人愿意与一个克隆人共事。”

    她还沉睡在精心编制的美梦之中。

    “你所有的的记忆——童年的琳琳种种,生活的点点滴滴,包括你和相识的童年玩伴,你的父母,你的家庭,都是虚假,是在你诞生之日,机器灌输进你的大脑。”

    求求你,不要吵醒她……

    “至于你所谓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可怜人罢了,你和他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谢新文一口气说完这些,带着嘲讽的面容对念心说到:“可怜,可悲,可叹,你的生活只镜花水月,无根浮萍。你所坚持的都是枉然,你所热爱的都是幻想。也不知道想你这种徒有其表的空壳,如何能够称之为‘人’?如何能够和我们这些正常出生的自然人同处一片蓝天之下?”

    谢新文说着向地上啐了一口,“真是令人作恶。”

    念心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只是她腿上有伤,还未站稳就摔倒在地上。

    段若雪上千去搀扶,却对上了念心的双眼。

    这样的眼神,段若雪是认识的,那是所有的希望破灭,毫无生机冷冰冰的眼睛。

    也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力气,念心一把推开段若雪,勉强的站起来,伤口崩开,腿部的绷带渗出血来。可她却浑然不觉,一步一步走向谢新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骗……”

    “你说什么?”

    “你在骗我!”念心嘶吼着,声音尖锐刺耳,“你在骗我,对,你骗了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没钱去买保险!我爹还医院,我更没有钱买什么保健品!”

    念心疯癫着扑向谢新文,后者这是简简单单的伸出手掌,捏着她的头颅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看看你的样子。”直到现在,谢新文也依旧不吝啬他的嘲讽之词:“你现在和疯狗有什么区别?虽然外貌和人类一样,但是本质上只不过是徒有人形的一摊烂肉罢了。你,你们,全都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罢,谢新文双手用力。

    “咔嚓”

    尖叫与嘶吼戛然而止。

    脑浆飞溅,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

    谢新文拿出手帕,将手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干净,随手一扔,染血的的手帕在空中翻飞着,飘然落在念心的尸体上。

    天朗气清,天空中的阴霾已经散了,只留下稀稀落落的碎云,漫无目的在飘动着。

    “好了,擂台赛还未结束,你们继续吧。”谢新文说着,向着场外走去,好像他此前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段若雪看着谢新文的背影,双手颤抖着,抚上了剑柄。

    谢新文是何须人也?魏无贤的贴身秘书,单从职位上来说,与身为守护者的高曲义等同,河登市的大小事务他都能插手,说是“一人之下”也毫不为过。这样的人放在平时是万万不能招惹的,虽说段若雪的父亲段宏阔富可敌国,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商人而已,在谢新文的面前不过是个头大一点的老百姓罢了。

    更何况谢新文本身也是从战场上退伍的老兵,一身煞气与先天七重的修为本就不是泛泛之辈。就算段若雪此刻出手了,又能把对方怎么样?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段若雪犹豫着,双手的颤抖更剧烈了。

    值得吗?段若雪在心中质问自己。

    她与念心不过是萍水相逢,只是因为一个路人的死,就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这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为什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呢?因为同情念心的境遇?因为看不惯谢新文草菅人命?还是因为念心与自己同事克隆人,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都不是。

    这种愚蠢的想法,不过是一种妄想罢了——“曾梦想找见走天涯”这是很多孩童心中的向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恣意洒脱的生活令人向往。手中拿着“大侠”的招牌,受人敬仰的场景令人向往。一壶浊酒,一匹快马在夕阳之下狂奔的景象令人向往……等等。书中的故事总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却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就算再美好,在绚丽,它也是幻想。如果不是那样,那么所有的英雄都应该永生,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肮脏与龌龊,“战争”只是两个空洞而毫无意义的字眼。没有饥饿,没有灾祸,在晴朗蔚蓝的天空下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容……

    但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或者是因为饥荒,或是因为战争,亦或者只是因为旁人突兀升起的一丁点贪念……

    值得吗?段若雪在心中对自己轻声说到。双手不在颤抖,只是那双眸子渐渐浑浊了下来。

    “站住!”一身怒吼在体育场的上空回荡。声音嘶哑难听,就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

    一个男人走上擂台,他的脸上,手臂,咽喉都缠满了绷带,活像是从墓地中蹦出来的僵尸木乃伊。但与僵尸不同的是,点点猩红从绷带下渗透出来,逐渐将绷带染上晚霞的颜色。

    绷带之下,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任何人见到这一双眼睛都要惊叹——原来如同宝石一般明亮并不只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而已。

    谢新文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来人,神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华魏成?”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病床上躺着吗?

    华魏成扬了扬手中的长刀,用那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说到:“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你若是走了王法何在?”

    谢新文脸上阴晴不定,没有回话。

    “我去,你哥龟孙跑这么快干什么?”一声滑稽的喊叫划破长空。费灿从体育场的出口冲了出来,不是用双腿,而是两个轮子。医疗用的轮椅硬是被这小子玩出了赛车的感觉。

    “碰”的一声,轮椅撞在擂台边缘停下,不知道费灿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没有被惯性甩飞出去。

    “装X的机会怎么能少的了我?”费灿叫嚣着,指着谢新文的的鼻子骂道:“你个鳖孙杀了人还想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随后费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在轮椅上挣扎无果,对着四周叫喊到:“你们谁来抬我上去!”

    谢新文脸上浮现些许怒意,如果是华魏成忤逆自己也就算了,毕竟是市长的亲戚家属,若是出了岔子,难保事后市长会怪罪下来。但是这费灿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庶子也敢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

    “说的没错!”武巧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站在谢新文的面前,双手叉腰:“老东西你出门踩香蕉,生孩子没屁眼!”

    “别闹!”龙颜跳上擂台,在后者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形象。”说着拉着武巧儿站到了华魏成的身后,其意味不言而喻。

    谢新文脸上的怒气更胜了:“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当然知道。”吕舒心款款走来到:“我们正在做的,是人类历史上不断重复,经久不衰的——在无法抗衡的权利与力量面前,团结起来。”

    谢新文指着念心还未凉透的尸体,冷笑着说到:“就为了这种连灵魂记忆都是伪造的一坨烂肉?”

    “她是人。”孔启正也走上了擂台,从踉跄的脚步中能够看出她伤势未愈:“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的悲伤,所以她是人,不是什么没有灵魂的烂肉。”

    “可笑的理由。”谢新文说到,“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凭借自己的喜好胡搅蛮缠,做出一些冲动不理智的行径。却从来不去思考什么自己一时冲动的后果。”

    “后果是什么?最多不过是一死罢了。”吕青走上擂台站在孔启正的身后,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台下的看客们,不知道是被华魏成他们的气势感染,还是因为同他们一样义愤填膺,都走上了擂台,有的人身上带着伤痕——那是被龙凯打伤的,有的人身上完好无损——在此之前一直在台下冷眼旁观。他们聚在一起,将谢新文未在中央,沉默着,沉默中的是无声的咆哮。

    “你……你们”谢新文看着眼前这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心中不由的感到了恐慌。他位高权重,他的实力能够碾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面对一群乳臭未干孩童的时候感到恐慌?

    荒谬!荒谬至极!谢新文大喊着:“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按照法律,威胁胁迫重要官员是要判刑的!”

    没有人说话,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龙凯站在人群之外,长叹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得到的生硬喃喃自语说到:“他们才是今日的主角。”

    评委席上,高曲义双眼放光,笑盈盈的对身边的魏无贤说到:“看到了吗?孩子,这就是我所说的,初生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