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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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5 观点分歧,母子冲突

    地处后世蒙古国最东面的东方省地界,茫茫草原上依然朔风凛冽...旷野间吹起的风,夹裹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现在也还没到天气完全转暖的时候。如果不在升起火炉的帐篷内取暖避寒,过一夜的时间,现在的温度差不多也仍足以冻死人。

    此处草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毡帐,一座连着一座,直蔓延到天尽头那边去,粗略估计,按人头算至少也要在十万人以上...这等规模在塞外游牧迁徙的话,当然也绝对算得上实力强横的部族。

    可是就算耶律德光拔帐而走,带领着临潢府以及附近领地的契丹族民朝着西北方向迁徙,还分成了几拨,然而总计如今他治下掌握的人口,相较于地大物博、国富兵强的魏朝而言,也实在太过寒碜了些......

    按说契丹辽朝最鼎盛的时期,举国人口已接近千万...就算在建国初期,人口数目也在百万以上。只不过这个数目,还整合了耶律阿保机收留、强掳河朔地区的汉家民户,后来被征服的渤海国民众,乃至其它归顺于契丹的部族人丁。按正史线耶律德光又从后晋石敬瑭那边获取人口稠密,农业相对更为发达的燕云十六州,人口才又进一步的突飞猛进,再经历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后百年无战事,经过几代的平稳发展,以形成后来的规模。

    可是如今本来处于契丹治下的汉民,几乎都重归成为中原王朝的子民。渤海、奚族、女真、吐谷浑、乌古里、黠戛斯...等诸族各部又相继叛离,甚至就连契丹内也有部族背弃耶律德光,宁可归从于魏朝,人口数目一再缩水...如今的势力与其说是与中原王朝对立的敌国,实则也已不过算是还要与魏朝作对的部族敌酋罢了......

    不得已只能放弃曾经开垦的耕地,乃至兴安岭大片可供渔猎的深山老林。就算此处草原自然资源丰富,草原辽阔,加上附近山林间,也有熊、四不象、野猪、沙狐、旱獭、水獭、鹿、狼、豹子、黄羊...等走兽,附近水域也有在后世唤作鄂嫩河、克鲁伦河的沿岸耕地,可以种植粮食作物。可是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何况如果魏朝大军再度杀至,难道还要再一路逃下去?

    眼下那些追随者耶律德光迁徙至此,支起毡帐的契丹族民,或是神情麻木、或是满面愁容...几乎都似是被愁云惨雾给笼罩住。虽说当年处于大唐松漠都督府的羁縻统治之下,也曾生计困苦,然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曾经是统治着广袤疆域帝国的主体民族,如今却受这等颠沛流离的苦楚,这群契丹族民心情普遍自然也是低落已极。

    其中一间四周罩着牛皮幛幔,既宽且高的八角大帐当中,述律平面如寒霜,将她那只被自己齐腕斩落的手臂藏于袖子里,便端坐在正中...除了几个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正恭立在帐口的侍从,耶律德光则处于帐内,他面色阴渗渗的,忽然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

    “按汉人的话讲,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黠戛斯人竟也敢袭击北面的营帐,我朝设立督管漠北地域的辖戛斯大王府,所派去的官员也被他们尽数弑杀,转投了南朝,便真以为我契丹已是软弱好欺的?新仇旧恨,我也势必要与其算个清楚!”

    当年契丹拓张疆域,势力也足以影响到漠北地区时,正值覆亡回鹘汗国的黠戛斯汗国内乱动荡之际,作为最高统治者的阿热情知契丹势大,遂遣使表态归附,愿为其属国,可是如今契丹既然已衰落到这般境地,还辗转迁徙至漠北地界来......

    黠戛斯人先前也曾向大唐朝贡,谁更强大便倾向于谁,所以当然不会再承认对契丹的藩属关系,所以直接派兵袭击契丹族民,如果招致对方的报复,大不了去倚仗魏朝大军,不但背后有靠山,还能向中原王朝讨封请赏,那又何乐而不为?

    往日服服帖帖的黠戛斯人竟然也欺负到头上来,耶律德光恼恨已极...然而述律平冷冷的乜了他一眼,旋即以一种质问的口吻说道:

    “我先前已经说过,既然黠戛斯人无礼,集结我契丹兵马,正可去讨伐其位于青山(位于后世俄罗斯中南部的阿巴坎河西岸流域)的牙帐,你却又为何在此驻足不进?”

    本来心气便极为不顺的耶律德光,再听述律平说罢,却感觉他老娘是在给儿子心里添堵...虽说当年述律平极力支持其继承帝位,耶律德光固然心存感激,可是时日一久,他这个契丹皇帝便感到愈发的不自在,就感觉自己那老娘仍在垂帘听政,而且彼此的抉择也时常会发生分歧......

    耶律德光压住心中火气,也眉宇间已流露出几分不快之色:

    “可是此地至北方青山,尚还有千里之遥...难道我契丹驱杀黠戛斯,便要在漠北以游牧为生计?如此迁徙漂泊,居无定所,我还算什么一国之君?”

    述律平却是把脸一板,又针锋相对道:

    “草原上可汗的牙帐王庭,一直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这又有何不可?难道你非得学南朝汉人那一套还要兴建城池,设立都城?当年你父皇虽于西楼建都,可是我契丹本来是想着继续开疆拓土,设立五京,按四时捺钵制由帝君出巡四方......

    眼下你于此处停留又有何用?难道还要听着南朝大军再撵杀过来不成?我本来以为,自古都是汉和蕃,而未闻蕃和汉...如若南朝应允,我契丹何惜与之议和!可如今看来,南朝皇帝不灭我契丹,只怕是誓不罢休啊...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避敌锋芒,再隐忍下去,以保全你父皇打下来的社稷国祚。”

    毕竟述律平是典型的草原本位主义,她认为就算可以汲取中原汉家国体的治国之道,但却又强烈排斥过度的汉化,会影响...甚至改变契丹旧俗。

    就算契丹占得绝对的上风,按正史线走下去,即便她这次子耶律德光能够挥军南下,一举灭了后晋,可是述律平仍旧固执地认为契丹人不可深入中原腹地,拿下燕云十六州,乃至再吞下河朔地界便足矣,否则再往南打,就算一时间攻城掠地事成,也难以长期占据下去。

    何况按述律平的想法,契丹人到底需要保留原本的传统,我们在北方已经掌握广袤的农田耕地,尽可指使臣服于我契丹的汉人去耕种便是。对于南面的中原王朝,适时去打打草谷,剽掠一番,可是如果让大批契丹儿郎在中原地界安家,就算能守得住,可是早晚不是还会被汉儿同化?

    然而如今这般形势,述律平按草原上生存法则的思维,知道弱肉强食就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所以现在魏朝既然全面压制契丹,而且根本没有和谈罢战的可能。那么如果不想被对方一口吃掉,在茫茫草原大漠当中,还要尽可能的往深处迁徙...这也可以按汉人的说法,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认怂的时候,那就得认怂......

    然而述律平话音方落,耶律德光便双眉倒竖,也已不顾忌在他老娘面前甩脸子忿然怒道:

    如今山河破碎,还有什么社稷可言,继续向北迁徙,又何时才能夺回我契丹的祖地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