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弘治皇帝的身躯再次轻摇起来，似乎随时要倒下的模样，周太皇太后吓了一大跳，呼了声：“皇上……”

    她一边叫唤着，一边站起来，伸手就要迎过去。

    站在弘治皇帝身侧两三步之外的萧敬，本就要随时听候吩咐的，自是时刻留意着弘治皇帝的动静。

    此刻，对弘治皇帝的异常之举，他亦立马察觉到。

    随着周太皇太后的急呼声响起，萧敬已经冲到弘治皇帝身边，再次将他扶住，口中亦道：“万岁爷，当心……”

    这般身手敏捷的萧敬，那里像年过六十的模样？

    反倒是他扶着的弘治皇帝，虽然没有年过四十，却有气无力，更像年迈老人多一些。

    弘治皇帝的身躯竟然还微微发着抖，对于萧敬的叫唤声，似乎没有听到，更没有出言回应。

    萧敬嘴角扯了扯，马上再道：“万岁爷，快先坐下来。”

    弘治皇帝在他的搀扶下，再次缓缓坐到锦椅。

    但他似乎并无多少力气一般，身躯软软的，根本靠不住那椅背。

    萧敬只得继续扶着他。

    周太皇太后一脸焦急之色，连声唤道：“皇上……”

    过得一会，见到弘治皇帝竟然已缓缓眯起双眼，她更加大惊，急呼道：“皇上，你可别吓哀家……”

    弘治皇帝满脸煞白，双目紧闭，嘴唇虽然不停颤动着，但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萧敬亦在他耳边轻唤着：“万岁爷……”

    但弘治皇帝仿如未闻。

    见得弘治皇帝这般模样，周太皇太后那里还静得下来，已朝着殿门方向喊了声：“来人……”

    二名宦官急跑而进，跪伏在地：“奴婢在……”

    “快去唤御医……”周太皇太后吩咐道。

    听了周太皇太后之言，弘治皇帝居然微微睁开双目，望着周太皇太后，嘴角扯了扯，低声道：“皇祖母，无须唤御医”。

    虽然声音不高，但周太皇太后竟然听到了，随即望着他，皱起眉头：“皇上，这回哀家作主……”

    话音未落，她已经朝着跪伏在地的那两名宦官轻喝一声：“你二人还愣着做什么，皇上龙体抱恙，还不赶紧去唤御医过来？”

    跪伏在地的二名宦官叩头领命，未几，双双以手撑地爬起来，朝殿门急奔而去。

    周太皇太后暗叹一声，随即又望向身旁的弘治皇帝，再唤了声：“皇上，你如何了……”

    坐在椅子的弘治皇帝似乎缓过气来，已经无须萧敬扶着，听得周太皇太后唤叫，勉强扯了扯嘴角：“让皇祖母担心了，孙儿只是突然觉得身躯无力而已。”

    话语果真有气无力。

    周太皇太后打量着他片刻，开口正要再问询，殿门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道呼唤声：“皇太祖母、父皇……”

    听得呼唤声，周太皇太后及萧敬齐齐望了过去。

    却见殿门方向奔进来一名小女孩，却是朱秀荣，弘治皇帝唯一的女儿。

    周太皇太后见得一愕，未几，才问道：“荣儿你怎么来了？”

    朱秀荣一脸的忧色，来到她跟前：“荣儿本想着趁着天色尚早，来给皇太祖母请安的。”

    周太皇太后勉强一笑：“荣儿孝心可嘉。”

    “但刚才荣儿在殿门见得二名宦官匆匆而出，他们说父皇龙体不适，要去请御医来？”朱秀荣嘴角一撇，略一顿，又道，“皇太祖母，是这样么？”

    周太皇太后安慰道：“你父皇无事……”

    朱秀荣已经一脸紧张地望着弘治皇帝，见他一副无甚精神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父皇，你真的龙体不适？是生病了么？”

    坐于锦椅的弘治皇帝迎着她的目光，嘴角一动：“荣儿，你无须担心，朕无事……”

    弘治皇帝的话语软弱无力，那里像无事的模样？

    朱秀荣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不会被他这番言语轻易蒙到，依然满脸忧色地望着他。

    弘治皇帝努力扯起一丝笑容，对着她笑了笑。

    萧敬端起桌子的参茶，半举到弘治皇帝面前：“万岁爷，参茶仍是热的，你快喝几口。”

    弘治皇帝微颌了颌首，伸手接了过去，虽然双手有些颤抖，终究还是顺利将杯子凑到嘴边，抿了抿参茶。

    周太皇太后和朱秀荣见得，满脸担忧之色。

    或许是喝了参茶之故，弘治皇帝似乎又恢复些许气力，一边将手中的杯子递给萧敬，一边道：“皇祖母，其实无须唤御医，孙儿无事……”

    周太皇太后摇了摇头：“皇上，你脸上煞白，只有等御医诊治一番，哀家才能放心下来。”

    朱秀荣盯着弘治皇帝，没有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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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于两京均设了太医院，京师太医院的衙署建于永乐年间，位于正阳门的东北角，与钦天监为邻。

    太医院几乎专为皇帝服务的，是一个五品的衙门。设有正五品的院使、正六品的院判、正八品的御医、从九品的吏目及医士等职官。

    位于正阳门附近的太医院，与禁宫相隔着不短的距离，为了随时应对禁宫内的突发状况，太医院自然不可能只在衙署有医官值守。

    在京城之内，医官值守之地甚多，尤其禁宫之内更是日夜均有医官值守，万一皇帝或妃嫔出现身体不适，可随时出诊救治。

    今日在禁宫内当值的，却是太医院的院使施钦、御医高廷和以及数名医士。

    如宫内无事，他们这些当值的，自然就甚为空闲。

    虽然施钦是正五品的院使，而高廷和是正八品的御医，此刻两人却坐在一起茗着茶。

    端着热腾腾的茶碗，施钦与高廷和两人均是惬意不已的模样。

    只见那御医高廷和抿了一口茶，说道：“院使大人，下官听得传闻，那些科道言官再次上呈奏疏奏请皇上，将太医院奉旨得以升迁的众医官全部裁撤。”

    “那些科道言官一天到晚就没干过正事。太医院好不容易才有一批医官得以升迁，他们非要逮着不放？”那院使施钦听得却冷哼一声。

    “他们竟然还说我们太医院的医官均为冒滥充数的。”御医高廷和轻叹一声。

    “无须理睬他们的信口雌黄。太医院的众医官明明已考核过关，那些科道言官为何又故作不见？”院使施钦“嘿”地一声，须臾，又道，“皇上英明，断不会受到他们的蛊惑。”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扰攘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