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飞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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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三

    龙谦正在狐疑之下,却见杨老大站起身来说道,船到码头了。龙谦听言,忙侧头朝舷窗外望去,果色见船已靠岸,岸上三五个行人在堤上忙碌。见船安然靠岸,龙谦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此时只见一船夫模样的人从舱门之处掀了帘子进来,进舱后此人见龙谦已是在床上坐起,笑道,我道先生还在安睡,不想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我且去喊我家老爷过来与先生相见。说着话此人又转身出了舱门。龙谦以为进来之人是这船的主人,正欲起身相谢,不想此人说了句话忽又转身出舱而去,又听其话所言,自己并非这船的主人,而是要出门喊了主人过来相见,便也不敢怠慢,急忙挣扎着要坐起,又一边央求杨老大寻来衣裳。杨老大听言笑道,佘先生与我刚刚从水里上来,这毛公子早就命了人拿了干净衣衫与我二人换了,这时你的衣服尚在外间晾着,我去取了先生的衣服来恐怕衣服仍湿答答地先生如何穿得?龙谦听言也就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衣服,发现身上果然是普通干净衣服,与适才那进来之人身上所穿戴衣服并无二致。龙谦见是无法,只得作罢,索性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拿背子盖了下身。

    稍顷,船舱的门帘之处伸进一柄折扇,只见折扇缓缓挑开门帘,尔后一人俯身进了舱门。待此人进了舱门站直身体之后,龙谦望去,只见此人身长七尺有余,头上并未着冠,只一只玉簪挽住乌发,一身青衫,宽袖褶裙,脚蹬青云履,一身书卷气,持一柄折扇舞清风,蜷一手抚胸按乾坤,玉面含春,不语先笑,气定神闲,不怒自威。杨老大见此人进来,已是不自觉地从凳子之上站立起来,只带的眼光看在此人身上,竟然忘记向龙谦介绍此人身份。龙谦一见此人,心头猛地悸动,只觉此人好生面熟,却似在哪里见过,可是当下时间仓促,容不得自己细想。龙谦见来者气势不凡,知身份高贵,当是此船的主人无疑了,便连忙从床上起身见礼。只见此人已然走上前来,站定之后抱拳弯腰,对龙谦笑道,在下姓毛名倾之,是此船的主人。知先生身体甚乏,极需休息,本不欲相扰,不想船只靠岸,想必动静太大,害怕惊醒了先生,影响先生休养身体,故在下过来相见,看看先生情况如何?

    龙谦听到此人自报名讳,乃是杜浚前与自己相言之时告之——阳城毛倾之,心中大惊,便连忙起身向毛倾之道谢,又与其礼见。船舱之中只有一床一凳,杨老此时慌忙将自己的凳子让与毛倾之坐,自己远远站在一旁。龙谦与毛倾之一番谦让一番彼此说了请之后,亦是坐在了床上,尔后对毛倾之说道,昨晚在下蒙难之际,承毛公子出手相救,在下方能脱离险境,此者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唯以当下片言只语,一抒在下感激涕零之心。他日若有机缘,毛公子或有差遣,在下当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毛倾之听了龙谦之言,亦摇头含笑说道,先生之言过矣。此先不言,但不知先生现时感觉可好?

    龙谦听问,活动了几下身体,便对毛倾之答道,多谢毛公子关心,在下除却小腿昨夜江水之中抽筋拉伤有轻微疼痛和身体稍感困乏之外,其余并无不适之处。

    毛倾之听到龙谦此言,亦是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在下正愁这码头之处,人迹罕至,更无大夫郎中,不知如何为先生请医调治呢!既然先生自感身体尚好,也正好解了在下心中的隐忧。我曾担心先生不谙水性,溺水之际,肺中呛了不少江水,又加上在这江水之中泡了半宵,这江水每至下半夜,冰冷至极,寻常之人若捱了这半宵江水浸泡,即便留住了性命,亦是卧床咳嗽月余,方能勉强下地,适才在下进来之际,见先生行动自由,并无大碍,也着实为先生高兴。先生能扛过这一关,可见先生体质极佳,不惧一般风寒。

    龙谦听言也是笑道,在下小时经常习武,身体强壮亦是与此有关。

    毛倾之听言亦是笑道,在下亦作此想,现时已是近午,船上条件简陋,没有姜汤,我只吩咐厨房做了粥,一会子好了端过来先生勉强用些,待进食之后,我想先生的体力当恢复如初,精神亦会更佳。

    龙谦听了毛倾之之言,亦是连忙道谢。二人闲谈之间,适才那进来察看龙谦情况之人又掀帘而进。此人进来之后,便对毛倾之禀告道,饭菜已是做好,要不先请先生用饭。毛倾之听言,便对一旁发呆的杨老大说道,饭菜既然做好,先请杨老大过去用饭吧。佘先生这边,你取一些小菜,盛了两碗粥过来,我与佘先生就在这舱中一并用。那船夫听了毛倾之说完,便请了杨老大先出去舱中,自去甲板之上用饭。

    船夫安排好了杨老大的饭菜之后,便按着毛倾之的吩咐,盛了两碗粥,备了两碟咸菜,用一菜盘端进了船舱之中。船夫进了船舱之后,将饭菜放置在床前的案几之上,尔后又俯身站立一旁,听候吩咐。毛倾之见饭菜齐备,便点点头对那船夫说道,你且出去,着人守在门外,我与佘先生在此用饭相谈,不愿别人打扰,尔等在外间若没有听到我的呼唤,不要着人来扫了我与佘先生的兴致。那船夫听了毛倾之的吩咐,道了喏,便退出了舱门,尔后又放下帘子,掩好了门,方才离去。来到前方甲板之处,船夫又与船上其他之人说了毛倾之适才之言。众人中有头领听了此言,先令人去了码头上,凡能直对龙谦相住的床的这方舷窗之处的地方俱是站了人,尔后他忙带了一人亲自来到了舱门外间,也不进去禀告,只站在舱门两侧值守。

    龙谦在船舱之中与毛倾之相言,忽拿眼瞟见那窗外的码头上,竟然有人将那来往的闲杂之人拉扯走,尔后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竟然直直地站着一排人,背对着自己这方舷窗。龙谦心中惊疑,心谓这毛倾之船上到底有多少人手,竟然可以在这片刻之间将这码头上清出一方净地。想到这里,龙谦对毛倾之笑着,不知毛公子这船现时停靠在这何处的码头之上?在下窗外望去,竟然并未看到其它的船只告靠在这码头之上,莫非此地甚是偏僻?

    毛倾之听闻龙谦相问,一边相请龙谦用粥,一边笑着说道,原本昨晚之时码头之上也是停靠了许多的船只,只不过现时已是近午,停靠过夜的船只早就在清晨之时启程,纷纷向上下游而去了。现时这码头上停靠的三二只船,不过是被它事耽搁,暂且没有行驶走罢了。在下的这艘小船,若不为先生原故,亦是早就随着清早的那艘大船,朝下游而去了。说完话,毛倾之端起碗,慢由由地沿着碗口喝了一小口,随后又放下碗,拿起筷子夹了口咸菜放在口中慢嚼。

    龙谦听了毛倾之之言,也是轻轻点点头,随即端起碗来,拿起筷子挑起粥便往嘴中相送。当他手中的筷子刚要将那几粒米粒送进嘴中之时,龙谦忽然停住。这个时候饥肠辘辘的龙谦想起了另一件比添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想到这里他顿时食欲全无,遂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拿眼看向对面似笑非笑的正在吃粥的毛倾之。良久,龙谦方才叹口气说道,原来我等昨日在出峡口之时一艘大江之上疾速而下的大船险些与杨老大的船相撞,想必那艘差点与我们船只相撞的大船便是毛公子的船了。难怪在下适才老是觉着毛公子看着面熟,不想昨日我们两船几乎相撞之时,毛公子便是那大船甲板之上俯身下探之人。

    毛倾之听了龙谦所说的话之后,不置可否地继续喝着粥。毛倾之又喝了几口粥又夹了几筷咸菜之后,见龙谦只是默默无语看向自己,随即又说出一句让龙谦更加绝望的话。只听他说道,龙将军果然记忆非凡,昨日匆匆一面之晤,将军还能记住在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