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杨顶天俩回到家里。依稀还能看出堂房里亮着灯火，是林妈和晓月、晓岁在做针线活。时间其实才二更，还早。

    杨顶天俩摸黑进房，晓年进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出火具来点灯，那没有一丝光亮的感觉太难受了。跟着，晓年无事，便要倒头睡觉。

    杨顶天把白天买到的宝贝书《大成要典》拿了出来，并装模作样地跟晓年说，不要熄灯。晓年惊奇，道：“大哥还要看书？”杨顶天道：“这不是三更都不到么，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好读书呢，咱们现在又不缺蜡烛钱，我要好好看看这书里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书本晓年不大懂，应了一声，睡觉了。

    杨顶天翻开书本，看到目录中的“方官编”时，就翻开来看，仔细看来，发现里面讲的是关于大成朝地方官的各种各样的规定，比如县令的官阶品衔是多少，要穿什么服装，出行时能够配备多少人员，骑多少马匹，应当走什么道路；就连他们能娶几个老婆，房屋能修多大，庭院里能够修造什么东西、不能修造什么东西，家里能使用多少仆人丫鬟，竟然都有规定。

    杨顶天看得兴高采烈，他赶紧找出了关于乡正和村屯保长的规定，首先发现他们跟县令或者说县一级的主官，比如县丞、县尉比起来，体现出了明显的等级和高低之分。

    杨顶天又着重翻看关于村屯保长的规定，发现条文首先是关于保长的总体要求，比如“无品，非朝官……”，“着青色服，平民装……”杨顶天不由想：“按照这个规定，保长不是官员？他其实是平民百姓？”

    往下又看到：“年俸四十斛，月杂用钱五十文……”杨顶天又想：“看来如果不贪污压榨的话，保长的经济情况是跟普通百姓差不多的，由此可见，这刘彬必然是大贪大恶的了。”往下看，又见：“出行不可乘车，从人不过一人……”

    又有保长的职责和行为规范，比如“奉朝廷政令监管村屯人民，知人饱暖与善恶，看守村屯山川土地……不得为祸，不得杀害人民，不得掠夺人民财物……保长及其他村屯公人不得代有司收纳人民财赋……”

    杨顶天看到“不得代有司收纳人民财赋”一条时，想：“原来保长和他的下属人员是没有权利代上级收取民众赋税的！”

    接着往下看时，又看见：“保长虽食朝禄，仍为下民，不可纳妾，家中仆人不得过二人，若保长在任不满三年而撤职，则其家仆遣散，一应公家物品奉还公所……”杨顶天看到这一点，又惊了一惊，才知道屯保长的真正身份是平民百姓，是有点朝廷俸禄的平民，保长是不可以纳妾的，家里面养的仆人也不能超过两个，而且还要做满三年。

    杨顶天接着往下看：“……凡金、银、玉石器皿，皆不得使用，凡珠宝饰物及由珍禽贵兽皮毛缝制之衣、帽、鞋、带，皆不得使用……”杨顶天又想：“原来保长作为平民百姓，也是没有什么特权的，凡是绫罗绸缎和珍贵禽兽皮毛，还有金银玉器等高贵的器皿，都不能使用……”

    杨顶天出于好奇，又去翻看乡正和县令可以娶几妻几妾，找了几下后，看到：“乡正妻一人，妾一人……”；“县令妻一人，妾三人……”县令的可纳妾数是乡正的三倍。

    杨顶天又接着看回保长的条款，看到：“保长堂房单檐硬山顶，基高不得过二尺，檐高不得过二丈；一进二间，长不得逾四丈，阔不得逾二丈五，高不得过一丈二尺；厢房硬山顶，不得过两间……庭院长不得逾八丈，阔不得逾四丈，院墙高不得过五尺，厚不得过六寸……”

    最后又规定：“凡有违犯以上规制者，重则杖一百，削其公职，着县衙处置；轻则杖五十，充没家产一半……”

    杨顶天又想：“这个大成王朝到底发展了几百年了，些条文规定真的够细的！而且看这样子，我要想抓到刘彬父子的把柄，还得去他家里各方面仔细查看一番不可……这可有点难了，我和晓年怎么进得他家里去？怎么能知道他家里的详细情况呢？”

    杨顶天带着这个问题，又接着翻看，却发现保长及其要紧一两个村屯属员讲完后，方官编的内容就没有了。

    杨顶天重新看回目录，看到其中有“百姓篇”，翻看来，看到其中的第一段规定竟然是：“凡我朝百姓，划为上、中、下三大品类；每一大品，又分上、下两等，总为三品六等。上品上民为王公贵族，享有万民无上尊荣；上品下民为京师州府大户、名门望族，享有同州府官吏同等尊荣和权益；中民享有同县官同等尊荣和权益，下民为底层平民，凡衣食住行，不可有任何僭越……”

    杨顶天一惊，想：“没想到这个大成朝的等级制度这么变态和严格，竟然硬生生地把国民大众分了等级！”跟着往下看，又看到三等民众的大致划分标准，比如：

    “上民须知书达理，奉行一切朝廷法典律令，家财须满万贯，恪守朝廷礼仪制度，时时彰显国人风范，体现天朝威仪……下品上民为州县城内平民……下品下民为山野村屯无知之民，终身以耕种、安家、出丁、纳赋为务，凡绫罗绸缎、宝珠玉石及中上等禽兽皮毛、饰物皆不可用……若有僭越违禁举止，重责杖八十，录为奴籍，发配边疆；轻则笞五十，录为奴籍，交由县衙处置……”

    杨顶天看到这，心中大为郁闷，想到：“原来我在这里的出身是下民，而且还是下民中的下等，也就是这个朝代‘三品六等’中垫底的一等。没有任何特权，一辈子都要在底层种地，任劳任怨，或者给朝廷服劳役……不能有任何僭越和违禁行为，否则不是发配边疆，就是给县衙做努力，太悲催了……而且这些条文明显不怎么成熟，写得不清不楚，比如轻犯和重犯之间没有明确规定，全由县官说了算……总之，我和晓年他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如果不能改变，这辈子就完了……”

    即便杨顶天的前世是什么都见识过而且代表着人类顶级文明的人，此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与无助。

    杨顶天沉思一下，或者说难过了一阵，心里不甘，所以接着往下看，想要发现什么别的东西。看时，眼睛亮了起来，只见条文中写到：“下民若能识文断字，能知悉礼仪，能从教化，家财蓄满千贯者，可向有司报请升籍，更为中民……中民有功业于官府，或立军功于朝廷，蓄财满万贯，并捐助官家者，可向有司报请升籍为上民……”

    杨顶天不禁想：“原来朝廷没有把事情做绝，还是给了中下层民众改变命运的机会的！不过，按照这些规定，民众改变身份户籍，除了知书达理，奉行国家礼仪制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钱！比如‘或有蓄财并捐纳官家者’这一条，这是说家里有钱，并愿意交纳一些给官服，就可以向官府申请进升中民，或者上民！看来家财还是很重要的，而且朝廷和官家还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敛财！”

    往下看，又看见：“下民不可纳妾……凡金、银、玉石器物，皆不得使用，凡珠宝饰物及由禽兽皮毛缝制而成之衣、帽、鞋、带……不可穿服绫罗绸缎等上等绢帛……”

    杨顶天看到后一句，想：“这是不是说，我给晓月买的那件衣裙，是违制的啊！”继而又想，“不过也不要紧吧！一件衣服而已，县城的商户既然敢卖这些衣服，肯定有不少人在穿……不错，朝廷的规定这么细，怎么可能没有人违禁……”

    接着往下看到：“不可收养家仆……房屋单檐硬山顶，高不得逾一丈八尺，基高不得逾二尺；其长不得逾四丈，阔不得逾三丈；不得起厢房……庭院长不得逾七丈，阔不得逾四丈，院墙高不得过四尺，厚不得过五寸……”再往下看，还是一些比较细微的条文，就好像编写这些条文的人很闲得慌一样，杨顶天也懒得看了，而且关于“下民”的规定，也看得他心情很沉重，很不好。

    最后，想回刘家时，杨顶天忽然醒悟继：“我知道了！刘彬虽然是保长，但归根到底还是平民，而且可能是所谓的‘下民’，他和他儿子刘波都不能纳妾！而且刘波这家伙嘚瑟，爱摆显要面子，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穿的好像是绸缎，应该是违禁的！”

    转而又想，“不过穿戴这些应该是小事，而且朝廷规定这么细这么多，私底下违禁的人应该很多，我不能靠这方面来扳弄他父子……还有，我对他爸刘彬不了解，不知道他有没有违制违禁的？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查清刘彬以及他的这个家庭才行……”

    杨顶天想到这，感觉仅有“法律条文”还是不够，可能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头绪还比较乱，因为疲惫，瞌睡就来了，就倒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