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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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割地换法

    丁达见少年背上负着一把看似普通的木剑,正欲再问时,文升却突然打断道:

    “敢问丁长老,怎样才算不计前嫌?”

    “只需告诉咱,是谁向你们通风报信,泄露了北宋在川陕四路的谋划。”

    见文天祥身边的人还算懂事,丁达索性再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北宋也是大宋,投降不算汉贼,右相与诸位均可放心。”

    “唉。”

    文天祥与少年短暂的对上视线,彼此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他卸下头盔,解开系在腰部的剑鞘,翻身下马,勉为其难地向丁达行了个拱手礼,展现出一副恰如其分的妥协姿态。

    丁达急忙回应道:“哪里哪里,不敢当。”

    身为胎息六层修士的他弯下腰,亲自将一名凡人扶起,可谓给予了文天祥充分的尊重。

    “咱这人啊,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才那些调侃的话,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长老出手果决,既叫老夫体悟仙凡战力之差;又快人快语,使我醍醐灌顶,可谓良友。”

    旁边的张景丞望见这一幕,头皮上似有万只蚂蚁在抓挠。

    ‘铮铮铁骨、一身正气的文天祥,居然在屈尊恭维宦修?’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料想。

    张景丞本以为,失去军队的文天祥要么直接被放归;要么沦为俘虏北上,待二圣日后设法换回。

    他可从未考虑过“文天祥投降”的可能性。

    ‘虽说原先的计划里没有文天祥,可既然来了,终归平白多出个变数……等等,会不会是假降?’

    想到这里,张景丞多留了个心眼,更加聚精会神地关注起文家父子的举动。

    而对面的丁达,自以为打赢一场胜仗,便彻底折服了文天祥,情绪变得更加高涨。

    两人一来一回,讲了几句场面话。

    过后,文天祥仰天长叹地拉住丁达的双手,感慨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老夫认了。可实在有一事不明,想向长老讨教。”

    “咱知无不言。”

    “为何谋夺川陕?”

    “嗐,当然是因为自家地狭人少,不得不找别家多占点。”

    “可长老如何保证,待我朝修士淮河闭关结束,不会整编大军前来夺回失地?”

    “这……”

    “我朝胎息数万,光是成都府路出身的,就有不下二百名。修真司行此大事,却只派出十位修士南下。即便有范文虎充当内应,仍风险十足。”

    此话一出,在场者除了张景丞与丁达,其余均面露疑惑,深以为然。

    沿着这个疑问往下想,哪怕是身负重伤的武官王先益,心中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呀,凭什么保证修士们都被召去了淮河,川陕四处均无留守?’

    丁达在开战前,本就打算以谈判的方式,交换情报解决争端。

    是以他坦白道:

    “不瞒右相,这背后的确是场交易。”

    文天祥犹如遭受重锤击打,身体仿佛风中摇曳的芦苇,几乎无法站稳。

    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若无文升搀扶,险些瘫倒在马蹄之下。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无论打得过打不过,此战都不该打。”

    丁达扫视着战场,看到磷火仍在许多尸体上燃烧,他的语气中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怜悯,说道:

    “官家御笔许诺,愿以川陕四路,交换由修真司保管的《天上剑宗御剑诀内门弟子用》。

    “只是,像割地换法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肯定不能摆在台面上讨论。

    “商量到最后,最好的办法,便是由咱们北宋当恶人,以最小的代价把这块地给夺走。

    “如此一来,‘割地’就算是过了明路,南宋官民要骂,也骂不到官家头上。”

    文升心神震动不已,当即毫不客气地质疑道:

    “区区一卷玉轴,怎能重于数千万亩土地?”

    丁达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光芒。

    “你是凡人,自然不懂得仙法的重要性。”

    实则心底同样纳闷,觉得拿四川换功法属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文升本欲反驳,然而他忽然想起,历史上的赵家先祖并非未曾涉足类似之事——譬如在靖康事变前,宋钦宗曾下诏将整个河东河北割让给金国。

    他竟越想越觉得合理,只得压抑着怒意道:

    “难怪川陕周边的修士,会被抽调的干干净净……我等提着脑袋前来保家卫国,反倒成多余的了……”

    幸存的荆湖军兵卒们,如同一群被击败的野兽,全然丧失了斗志。

    他们纷纷弃置手中的武器于不顾,只让呜咽与骂声在旷野上回荡。

    听者当中,唯独王璟山从另一个方向猜道:

    ‘据舟师父所述,将《天上剑宗御剑诀内门弟子用》习至入门,便算踏上剑道道途……官家又手持《修士常识》,知晓抉择道途的必要性。许是其修为已经达到胎息九层,所以才急需换法突破……’

    此时,文天祥的气息稍微舒缓了些。

    他轻轻推开儿子的搀扶,瞥了一眼身后那些已经疲惫不堪、再无战斗力的士兵们。

    “丁长老,若您所说属实——”

    文天祥坚定地向前迈出一步,再次紧握住丁达的双手道:

    “割地换法之后,官家如何确保朝堂众臣不提议发兵,夺回失地?”

    “大概,会在私底下向士修集团许出旁的利益吧。”

    丁达所知仅限于此,再无更多内幕。

    无论文天祥如何追问,他也无法透露更多信息。

    于是,他开始将注意力转向自己这一方的情况:

    “右相,现在该您回答了——是谁提前向您泄的密?范文虎?张珪?还是我身后这几人中的一个?”

    文天祥摇了摇头。

    丁达疑惑不解,正要再度发问,却惊见文天祥疾如闪电般地,用一截铁链将自己的双手手腕紧紧绑缚在一起。

    如此一来,丁达便暂时被剥夺了掐诀施法的能力。

    他面色大变,惊呼道:

    “好呀,你这老家伙竟敢暗算咱?”

    丁达试图以蛮力突破,却不料文天祥的手劲不比他差。

    文升更是扑在地上抱紧了他的双腿,一面往脚踝上缠铁链,一面朝幸存的凡锐营士兵喊道:

    “拿起枪来!”

    反应最快的张景丞,立即横起佩刀,搭在了丁达的脖颈处,以人质作为威胁,喝退了试图上前搭救的八名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