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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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乱民

    “斥候夜探空帐,火烧连营,已查明草原人虚张声势并没有大队集结,狼奔堡细作传回消息,狼奔堡内进行了换防,草原精锐已经撤离,库伦丹并未现身。”

    昊灵手指在书案上轻轻的敲击,简狐在一旁也是陷入了沉思。

    “狐狸,库伦丹到底想要干什么?那么一大片营区就这么让咱们烧了也不见动静。”

    “臣实在想不透他要做什么,这和他平日的做法大不相同呀!”

    “拟招,让昊炽严密监视草原人的一举一动一定要给朕查的清清楚楚。”

    “是!”

    “对了,老八的折子你看了吗?”

    “回陛下,洪泽王的提议却在情理之中,可是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建军港,耗资巨大,况且建成后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未可知,臣想再压一压。”

    “眼光放长远一些,那些海图已经说明了一切,在我们不知道的大海里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在海外建立基地便于我们日后的探索,我相信凭借我们的实力绝对有可能开创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那就按陛下的意思去办,但是钱的事情实在紧张,不然就先拨一部分,徐徐图之?”

    “行,着昊煜,牡丹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要好好规划开发,先派五千人去驻守,每年一换,驻守期间三倍饷,家属由兵部供养,建港所需辎重分批次发放,就地做好驻守人员的补给,在此期间也要把周边诸岛纳入军港管辖,船坞加快修建战舰。”

    “是,臣这就草诏。”

    草原深处的额吉特纳姆河畔,水草肥美,牛羊成群,宝昌部的大本营就位于此,洁白的条石是从五千里外运来,在这里搭建起恢弘的王宫大殿以彰显宝昌部的富足。多年来,凭借库伦丹的手腕,他们已经吞并了大大小小的草原部族近十家,还有一些看不上眼的早就远远驱赶出了他们的牧场,宝昌部现在是草原第一大部族,拥有战马数十万匹,精兵悍将不下十万人。

    库伦丹正在大殿内宴请宾客,在座的都是和他交好的各个部族的王爷族长,然而坐在主宾位置的却是一个裹着斗篷,带着面巾看出相貌的黑衣神秘人。

    满头发辫,齐胸的胡子拧着金线红丝扎成辫子的库伦丹,瞪着神秘人道:“贵使,不知本王这次的行动,你还满意?”

    神秘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王爷不愧是草原的霸主,大旗一出便把汉华人支使的团团转。”

    “那就是满意了!这帮汉华狗烧了本王二十万顶军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呀!”

    “放心,答应您的我们一定办到,只要您能帮到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

    “各位听到没有,我们的盟友财大气粗,那我们害怕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想要统一整个草原,我要带着草原上的雄鹰在汉华的天空上翱翔,我要带领大家杀过横断山,拿下那里的大平原,我要让草原儿郎过上安逸富足的生活,我要让草原上的健儿拥有更多的财富!”

    大殿里一下子就沸腾了,“万岁”的呼声远远传开。

    天君教的信众人数越来越多,有了人口基数,各方面的人才也得到了加强,现在他们的教义已经遍布了全国各地,最早苦水洼的村民也成长为教内骨干,和霓、羽二仙子双修的耿云翳修为也增长了不少,他的天罡破魔功隐隐有了在突破之势,这可是连功法上都没有记载的,后面的路走成什么样子也只能靠他继续摸索了,他和陆南天的选人秘密任务也还在进行,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在二仙子的提示下,天君教成立了少年团,将一大批孤儿收入其中,从小就修炼武功、学习教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一支忠心于天师的强悍力量。有了这一切为基础,耿云翳越发得意,对二仙子的枕边风更是言听计从。

    以牡丹舰命名的牡丹湾在苦等半年后终于迎来了补给舰队和圣旨,于是这里从此改名牡丹港,而赵申也升为南洋舰队管带将军,是个从四品的大官,他从一个小小的漕运水手长成长到今天全归功于此次远航,虽然离家万里,但是他依旧很感激给他机会的昊煜和皇帝,在拿到圣旨的第一天他就倾尽全力要去汇报知遇之恩,拿着地图开始规划未来的军港。

    关东王昊钏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万落日军,他奉旨剿灭盘踞在肃州南部汉水河岸边以梁铁牛为首的匪帮,他已经和这六千多人的乌合之众打了两仗,对方的战斗力简直低的可以,用落日军军士的话说,就是一帮比农民胆子大点敢拿刀的流民,这两仗,前锋营才刚一试探性的接触,对方就已经溃不成军,如今六千人死的死,跑的跑,抓的抓还剩下不到两千人退回了梁铁牛的黄土岗大寨坚守不出,要不是昊钏怕折损自己的兵将早就一个冲锋上去一锅端了。远远望去,大寨里全是随意搭建的木屋草舍,周围用树枝简单的围城栅栏,唯独让人头疼的是这里只有一条进出的路,要上攻寨只能用强,昊钏无奈带着人把黄土岗团团围住三天,相信用不了多久,断粮断水的土匪就会自己开门纳降了!

    要说梁铁牛这群土匪也真是胆子够大,凭借着几百号啸聚山林就敢哄抢路过的商队,久而久之反而形成了规模,六千多人的队伍声势浩大,打劫时全靠人多场面大,好不容易凑了百余匹战马还竟是商队拉车的牲口,要不是他们抢了肃州的官粮,肃州也不会派府兵征讨,谁知道肃州府兵多是混粮吃的废物,别说没把梁铁牛抓住,连带队的长官都被打死,肃州知府见事情闹大,不敢隐瞒上报了朝廷,昊灵大怒,立刻下令关东王领兵清剿,要不怎么说脚下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到了今天这局面只能怪梁铁牛自己太不小心了。

    梁铁牛在山寨里赤裸着上半身,一声精铁一样的腱子肉疙疙瘩瘩,古铜色的脸上一脸横肉,乱蓬蓬的头发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络腮胡子扎扎啦啦,他身边围满了衣衫褴褛的喽啰兵,梁铁牛吞了几次口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山下的官军已经围困了三天,山上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了,看着大家满眼的恐惧,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各位兄弟,事到如今,只能各人顾个人了,朝廷要抓的是俺铁牛,俺管不了那么多了,俺就带着钢蛋和铁蛋下山去找官老爷拼命,你们顺着后山跑吧,别让人家逮到,能记起俺的,每年的这时候就念叨一句,俺兄弟能听得到。”

    一个半白头发的中年男子说:“你说的这叫啥话,俺们跟着你时就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时候俺们和你一起下山,找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凭啥让你们兄弟帮俺们扛刀!”

    此话一出,顿时就有好几个人跟着响应,可是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梁铁牛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明镜一样,他哈哈哈大笑:“哈哈哈,都是跟俺铁牛敢不要命的买卖的,今天走到这份上,铁牛认了,愿意随俺去拼命的俺不拦着,不愿去的,俺一定拼死拖住官军,能让大家跑远一点。能不能活命就看个人造化了,一天兄弟,一辈子是兄弟,俺铁牛只能送你们最后一程了。”

    梁铁牛一挥手,钢蛋、铁蛋两兄弟跟在大哥身后提着刀就往山下走,在他们身后陆续有人跟了上来。

    昊钏看见山路上走下来一群乞丐一样的人,忍不出哂笑,身旁的副将举起手,弓箭手们弯弓搭箭瞄准来人,其他士兵则是满脸轻松地对着梁铁牛等人指手画脚的嘲笑。

    梁铁牛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身后的几百人,自己这一方和甲胄鲜明的正规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顿了了一下,他迈开大步向官军走去,身后有人想跟上,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下来,只有他的两个亲弟弟钢蛋、铁蛋一直在他身边。

    “喂,对面的官老爷,俺铁牛和您老大人谈笔买卖如何!”

    昊钏气得直乐,冲着副官一努嘴,副官喊道:“梁铁牛,我家王爷问你要谈什么买卖?”

    “你们可是来抓俺的?俺自己过去,也省的你们费时费力,可好!”

    梁铁牛一声喊,昊钏这边还没回话,身后的喽啰兵倒是炸开了锅。

    “铁牛你别去!”

    “不要,铁牛,你回来!”

    副将看了看昊钏,高声道:“把刀扔了,你自己一个人过来!”

    梁铁牛大笑着把刀扔在地上,回头对着身后众人鞠了一个躬:“老少爷们们!铁牛对不住大家伙,先走一步,那老头要是仁义,俺定劝他放过大家,保全你们的性命,弟兄们莫要辜负俺铁牛的一番心意。”

    一群人默默地淌泪,一双双粗糙的大手颤抖着伸在空中,又放了下来。

    昊钏微微有些诧异,摆了摆手,弓箭手们放下了弓箭。

    梁铁牛走到昊钏马前,一看这老头一身镶金麒麟甲,认定他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他不跪不拜,对着面前一众将官作了个罗圈揖:“各位官老爷,铁牛有礼了!”

    “放肆,王爷驾前胆敢无礼!”一名副将厉喝道。

    昊钏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梁铁牛,摆摆手让部下退后,他伏在马鞍上笑着问:“你胆子倒是不小,说说吧,你想做什么买卖?”

    “大官老头,俺知道你是他们的头,你说话能算数吗?”

    “哈哈哈哈,笑话,老夫堂堂关东王,本王的话向来算数。”昊钏觉得这个梁铁牛挺有意思的。

    “你抓到俺就能和朝廷交差了,是不是就能放过俺的兄弟们!”

    昊钏明白梁铁牛的心思,这群乌合之众本就不看在眼里,只要匪首伏诛,其他的都无所谓,他点了点头:“念你是条汉子,本王便告诉你,圣上的旨意就是要剿灭匪患,只要抓到你,其他人可以从轻发落。”

    “好,那我和我兄弟的人头送你,你放了山上的兄弟。”

    昊钏正色道:“梁铁牛,本王敬你是条好汉,允了你,你终究难逃死罪,本王就给你一个痛快,你自行了断了吧!”

    一把钢刀扔在了梁铁牛的脚下,梁铁牛捡起刀,对着昊钏一笑,周围的兵丁立刻把昊钏护在身后,梁铁牛一撇嘴:“俺铁牛说话算话,你们莫要紧张,大王爷,你可不能骗俺,不然俺们三兄弟做鬼也要缠着你!”

    话一说完,梁铁牛横刀自刎,一颗头颅滚落地下,满腔子的血咕噜咕噜的往外喷,铁牛一死,钢蛋铁蛋一言不发,捡起刀都结果了自己,眨眼间三颗脑袋滚在地下,三具尸体横在昊钏马前,血水洇成一大片。

    昊钏叹口气,这兄弟三个都是硬骨头,真不知是怎么就做了山大王,就在这时,对面的喽啰兵哭喊着冲了过来,落日军的军士们立刻举刀挺枪迎了上去,匪兵一见这场面又都纷纷跪倒在地,军士们组成了防线停下了冲击的脚步。

    匪兵们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向前爬,昊钏一摆手,军士把他们围在当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匪兵,往前爬了两步,对昊钏道:“大老爷,铁牛死了,求您给他留个全尸吧!”

    昊钏一拧眉头:“刁民,你在和本王谈条件吗?匪首伏法,应当斩首示众,本王念他是条汉子放尔等一条生路,你当本王不敢下杀手吗?”

    一声怒喝,全体军士高呼:“杀!杀!杀!”

    杀声震天,震得林木瑟瑟发抖,一群面露菜色、衣衫褴褛的匪兵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还是那名匪兵哭着道:“大老爷,用我的头换铁牛的行吗?”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愿意用自己的头换梁铁牛的脑袋的喊了出来,就连远处的黄土岗山上都有哭声传来。

    昊钏翻身下马,手按佩剑,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亲兵,走到领头的那个人身前,低着头沉声道:“有点意思,本王给你个机会,说得好我就应了你,用你的脑袋换梁铁牛的,说的不好,你们的脑袋就全给我留下!”

    话音一落,周遭军士呼啦啦的把武器全都举起来。

    那人抬起头,脸上全是被泪水冲出来的土印子,他颤声道:“谢王爷开恩,铁牛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们,要是连他的尸首都保不全,我们死也就死了。”

    “混账,落草为寇,劫掠商队,哄抢官粮,你们还有理了!”

    “王爷,您听我说,我们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谁也不愿为非作歹,今年的年成不好,偏偏又加了税,往年交了税剩下的都不够自家吃喝,今年更是欠下了官府的一大笔税粮,县老爷又一再逼缴,没法子呀,总要活着呀,铁牛哥三就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同乡去找刘财主借粮,刘财主不借不说,逼死了铁牛娘,抢占了王老汉的闺女,铁牛一怒之下打死了刘财主,抢了粮分给大家,才跑到黄土岗上,没想到,县老爷带了官军来剿,大家就来给铁牛帮忙,结果人越来越多,索性逼着铁牛扯了旗,带着大家一起干,抢来的东西都分给了乡亲们,再后来我们抢了官粮就把您引来了,我们知道我们做的不对,但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求王爷您能给铁牛留个全尸,我的脑袋您随便拿去。”

    说完,他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昊钏磕头,溅起的血水污了昊钏的靴子,在他身后一片“嘤嘤”的哭声。

    昊钏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他一句话也没说翻身上马,在马上坐好,他抽出佩剑,指着地上跪着的人群道:“若再让本王遇到尔等匪患,一个个把狗头留下!”

    昊钏头也不回的骑着马走了,一群人不住地谢恩,山上的人也都冲下山来,一名匪兵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名兵丁腰间的干粮袋,士兵低头看看自己的干粮袋,又看看那张只有十三四岁面黄肌瘦的脸,默默地摘下干粮袋交给他。

    孩子撑开口袋,贪婪地闻着里面面饼和肉脯的味道,心满意足的把干粮袋交给一旁的以为老人,两个人对着兵丁使劲的磕着头,士兵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扭过头不去看那两个人,等再回过头的时候更多的干粮袋扔在了地上。

    落日军踏着整齐又沉重的步伐,带着胜利的捷报班师回营,身后一堆摞的老高的干粮袋旁一群乞丐模样的人不停地磕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