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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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吉庆粮行

    王元安爱做梦,但是不傻,甚至可以说很聪明,不过他的聪明确实小聪明,能看到眼前,看不到以后,几经分析之后,他带着队伍来到了肃州、靖州和关州三州交界的三不管地带,在这里,他看上了扼守三州官道隶属于肃州的青塔县,肃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自然顾不上他们,另外两州又不会跨州行令,所以这里的位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且青塔守在官道边,往来商旅无数,有着方圆百里内最大的集市,每日人流如织,买卖兴隆,可就是这样的交通要地,只有五百多守备军常住,其他的正规军都在落日城、顺平城、峦城驻守,这五百多守备军还是从主力部队中刷下来养老的残兵杂役。

    王元安做好了一切计划,带领着一千多如狼似虎的悍匪,在抢财劫色、占房霸地的利益驱使下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外没有城墙、内没有健卒的青塔县打了下来,进城之后,师兄弟冲入县衙把县令一家、师爷连同衙役杀了个片甲不留,王元安终于稳稳坐上县太爷宝座,十王殿喽啰兵在县城内狂抢三天,如遇抵抗轻则鞭打,重则丧命,三天的功夫,城中百姓和往来客商大受其害,都知道青塔县出了十大王。

    三天一过,青塔县的街面上就贴出了十王殿的安民告示,告示中说的明白,十王接管了青塔县,青塔县所辖全部要听十王的命令,十王麾下府兵负责全境治安守卫,自此开始在县衙招募壮丁,全县每人每月上缴五两纹银兴修城防,如有偷逃罚没家产。

    安民告示一出非但没有安民反而让整个青塔县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喊着变天了,能逃的就逃,能跑的就跑,不能逃又跑不了的也是各出奇招,有挖坑埋金银的,有上树藏珠宝的,更别说卖儿卖女变卖房产的了,当然也有到县衙拜访的,总之忙忙活活大半个月一片乌烟瘴气,十王殿借机侵占田地,藏污纳垢大肆发了一笔财,最终一个多月后才算稳定下来,有不少曾经游手好闲的无赖凭借溜须拍马在十王手下当了走狗,一把咸鱼翻身让老百姓们怨声载道。

    青塔县的巨变三州知府知道吗?当然有所耳闻,可是毕竟碍于面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没有发兵前去征讨,尤其是肃州知府,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哪里顾得上百姓的死活,以至于两个多月后,青塔县居然真成了贼窝子,让十王过起了土皇帝一样的生活,特别是广招民夫构筑了城防之后,这些人的胆子更大了,私募府兵的告示已经贴到了邻县,还别说真就有不怕死的鬼,十王手下的兵将已经扩充到了三千余人,周围几股小的匪帮也赶来入了伙,大大加强了十王的战斗力。

    有了人,有了钱,还有地盘,王元安的野心迅速膨胀,他开始在青塔县周边私设关卡,征收过路费,青塔县地处要冲,南来北往的商贾如云,商家们如果要绕路花费的路费就要几倍增长,面对高得离谱的过路费,大部分人选择了忍气吞声,没办法,这笔开销最后也只能落在货物上,无形中周边的物价又涨了几成,也有机灵的专门找到王元安寻求合作的办法,在答应了十王持干股,定期分成的条件后,也算捡了一点便宜,几次三番没有什么经商头脑的十王有多有少,整体还是多出了不少收入,毕竟他们干的是没本的买卖,怎么都是挣钱。

    十王虽然不懂经商之道,但是他们可会打架,尤其是在昊熔手下时,坏事做绝令人发指,现在手里有了兵,立刻按照当初学到的一点点行军之道操练起来,他们的喽啰兵已经换上了原来县衙里的衙役服和府兵的军装,尽管装备数量有限但是还算看的过去,每天一棒子穿着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匪兵就在县衙外的空地上操练,不懂阵法没关系,就按流氓大街的巷战布局,不懂武功没关系,全是无赖撒泼时的惯用招式,有了训练,集合了人马,他们这伙子冒牌官军也算具有了一定的杀伤力,和一般的土匪比起来就要正规的多了。

    表面上热热闹闹,王元安也有烦心的事,最让他郁闷的就是军械的严重短缺,虽然有六七百人的装备,但是要和另外的两千多人站在一起还是显得那么的不伦不类,而且府中的存粮也出现了不足,三千多人每天张开嘴就要吃,这么的粮食让他去哪找?正在他犯难的时候,祸不单行,关州知府派出了剿匪队,两千多人的帝国正规军距离青塔县不足二十里。

    王元安心中大惊,没想到自己还是引来了官兵,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也只有硬着头皮出战,更没想到的是,号称两千多人的关州官军实际上只有三五百人的正规军,其余的全是负责运送补给的民夫,他们不过是知府收了商会的银子派出来应付差事的,双方甚至还没正式见面,官军就因为担心己方伤亡扬长而去,这么一来王元安心里更是高兴,自己也算和官军打过照面的了,更加底气十足,但是官军的战备补给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较之下自己的装备着实寒酸了些,还要想想办法。

    这天王元安正和几个兄弟高坐正堂有模有样的商量着县内诸事,老八王元美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大哥,大哥,好消息,好消息!”

    王元安冷着脸:“老八,说了多少回要稳重,怎么总是这个样子,有什么事快说。”

    “粮食有着落了。”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军械的事情还可以稍缓,但是粮库中几乎见底的粮食可是头等大事,王元安一听喜出望外:“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王元美喜上眉梢,这事办成了就是大功一件,哥哥们平时总是说他傻,关键时刻还不是要自己帮他们解决燃眉之急,他得意的干咳了两声:“小弟联系了一个过路的商队,他们管事的同意给咱们引见他们的老板。他说他们老板手里的粮食多到卖不完,我这就赶紧来向大哥禀报。”

    “好,老八,你可立了大功了,快带人来见我。”

    “我让他走了。”

    “走了?去哪了?”

    “回去找他们老板呀!”

    王元安眼角跳了跳,估计这要不是他亲弟弟恐怕已经拉出去乱棍打死了,他忍着怒气耐着性子问:“他们是哪家商号?老板姓甚名谁?”

    王元美挠了挠后脑勺:“我忘了问了,他说他会让老板亲自来拜会我就没多问。”

    王元安颓废的靠在椅子里,无奈道:“行了,你也忙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在一众兄弟强忍笑意的表情里,王元美美滋滋的往外就走,他还等着回头大哥给他立功受奖呢!这种事发生在王元美身上已经屡见不鲜了,兄弟们自然不会让心里去,可是,三天之后的事还真是让这傻大个歪打正着立了功。

    一个喽啰兵跑来找王元美:“八爷,外面有个吉庆粮行的说是要找您。”

    王元美睡得正香,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吉庆粮行?不认识,不知道,不见。”

    喽啰兵刚想离开,反应过闷的王元美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等会儿,带我去见见他。”

    一见面,王元美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吉庆粮行的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他和一般商户的肥头大耳不同,身材健硕,气宇轩昂,透着一股子英气逼人,来人向王元美抱了抱拳。

    “八爷请了,在下吉庆粮行掌柜曾庆。”

    “请了请了,好说好说。”王元美认定此人就是自己的贵人,连忙拉着进了屋。

    曾庆坐定,瞥了瞥屋里的陈设,淡淡的问道:“听鄙人管家说,八爷有意购粮,还点名要见我,不知道八爷这里有多大的买卖?”

    王元美挠了挠头:“我也说不好,大概有三千多人的兵马,总要够这个月吃得吧。”

    曾庆微微一笑:“八爷,还请问这事谁能做主还请出来一叙。”

    王元美早就安排人去叫大哥了,王元安一听真有粮行上门拜会,喜出望外一路小跑着赶到王元美处和曾庆相见,一进门就听见曾庆问这事谁能做主,心道正好,再晚一步自己的傻兄弟还不定说出什么来呢!

    “这位老板,青塔县的事,都由我说了算。”

    曾庆抬头看到王元安大步流星走进来,也不起身,微微欠了欠点了点头算是见礼了,看着王元安在主位坐定,王元美乖乖的站在一边不吭声了,他才问道:“这位可是十王之首?”

    王元安眼珠一转:“没错,老板听说过我?”

    “哈哈,做生意走南闯北的,天天路过贵宝地怎能不闻十王大名。”

    “好说了,老板贵号何处?”

    “小号靖州吉庆粮行,鄙人掌柜曾庆。”

    “原来是曾老板,失敬失敬。”

    “大王不用客气,不知道把我特意找来是多大的买卖?”

    “贵号能做多大的生意?”

    王元安和商贩们已经打了一阵子生意,多少耳濡目染了些生意经,在谈判这上面,谁要是先漏了底就落在了下风,故此他也要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细。

    曾庆轻轻呷了一口茶,淡然道:“说句大话,就你这小小的青塔县几万人两三年的口粮在我这里都是小生意,要不是八爷和大王诚心相邀也根本用不着我出面。”

    王元美脱口而出:“唉呀妈呀!真是大买卖呀!”

    王元安却不动声色,再看曾庆沉稳老练不慌不忙不似在作假,就算没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也应该有些底气,他可不能让对方小瞧了自己,于是故作镇定道:“看来曾老板家大业大,不过退一步讲,我这可是整整一个县城,生意做好了绝对亏不了你。”

    曾庆放下手里的茶杯:“实不相瞒,如若不是你手里有一个县城,我也不会亲自登门。”

    王元安心念一动:“照此看来就是有的谈了?”

    “当然,大王还是说说你的需求吧!”

    “一个月五千石粮食。”王元安在心里早把这个数字思量了许久,此时连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

    曾庆抿嘴一笑:“一石粮十两,五千石就是五万两雪花银,您是打算月月购买还是充实一下粮仓?”

    王元安飞快地盘算着自己手里的银子,一咬牙:“先送半年的粮,我看看还需要多少下次再告诉你。”

    “好,大王请取笔墨,我这就给你写字据,半年的粮三万石一共三十万两,给你算二十八万两,另外再送十口大肥猪,算是本号的一点孝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曾老板如此爽快不知粮食何事能送到?”

    “我回去就准备,三万石也需要些时间,这样吧五日,五日之内肯定送到。”

    王元安大惊,三万石粮食算上路程才五天,果然是大商号,这么多粮都有现货,连声赞道:“不妨事,不妨事,贵号果然实力雄厚。”

    曾庆一摆手:“小事一桩,不过本号也有一事需要大王行个方便。”

    王元安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意,当下拍胸脯道:“放心,贵号商队在青塔县内绝对没人敢为难,放心大胆的走,路费都免了。”

    曾庆一拱手:“那我就先谢谢大王了。”

    “小事,小事,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粮钱可是要验了粮才能给的。”

    “理当如此,如大王没有别的吩咐,鄙人就先行告退,好尽快安排运粮事宜。”

    “好,曾老板慢走,不送!”

    王元安亲自把曾庆送到大门外,才发现曾庆是一人一马前来,连个牵马的仆从都没带,他半开玩笑道:“曾老板果然豪气,胆子够大,就这么只身赴约不怕我把你留下吗?”

    曾庆翻身上马,轻蔑的一笑:“大王玩笑了,我一个生意人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你也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双方哈哈一笑拱手相辞,王元安不是不想打曾庆的主意,但是曾庆的表现实在让他摸不到底,正如曾庆所说他还真没这么大的胆子。吉庆粮行果然守信,十王殿连定金都没有付的情况下,第五日一早运粮队就已经来到县衙门口,王元安连忙组织人手开仓收粮,全部清点无误后,又过了三天才有吉庆粮行的账房先生来收粮款,还特意带来了曾庆送给王元安的十坛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