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晓晴就跑过来了。

    “江奕，你今天忙吗？”本来想好了怎么说，开始当看到江奕的时候，赵晓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消失了。

    “今天不是文学奖典礼嘛，你还有别的想法？”江奕昨晚很晚才睡觉，现在被人吵醒了，一个劲地打着哈欠。

    赵晓晴暗暗骂着自己，怎么竟然把这次来海南的“大事”给忘记了？

    “我是说你怎么还不起床？”

    江奕看了看表，没有注意到赵晓晴欲言又止的模样，时针已经指向9点半，颁奖典礼就安排在十点钟，时间确实不早了：“这两天只顾着看大家提出的那些建议了，本来不想去看路遥文学奖颁奖礼来点儿，可是要给你捧场，我还是去一趟吧。”

    由于已经有过一次颁奖礼，第二次只要不出什么问题就行了。而且这次在海南的规模小了很多，江奕就没怎么上心。他原计划是参加下午的另一个仪式，所以就多睡了一会儿。

    江奕本以为赵晓晴是有些不好意思向自己提出来，正好这两天在忙着工作总结会和“头脑风暴”的事情，也没有抽出时间去陪她，所以主动就答应了她。

    “对了，上次我走得比较匆忙，不小心把你的围巾带走了。等有空的时候，我再拿给你吧。”

    “一条围巾，那就···”江奕本想说不用还了，可是他忽然想起来那是宁岩给自己织的，还有自己的名字在上面，于是迅速地改了口：“没问题，等到回学校的时候拿给我就行。”

    等到两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典礼已经正式开始了。李君灿、陆布宣等人各就其位，加上有很多前来参加年度工作会议的同事帮忙，典礼安排的井井有条。

    两人坐到了中间靠边的位置，在这里做一个“旁观者”最好。江奕还比较心安理得，赵晓晴就有些奇怪：“江奕，路遥文学奖是你一手打造的，你老是躲在后面干嘛？”

    “还没毕业呢，惹这么多事也不好，不知道有些爱嚼舌根的该怎么传呢。”经过了多次幕后操控，江奕甚至有些喜欢这样提前布局、再旁观进展的方式：“你也别顾着说我，你怎么也坐到侧位？已经给你们获奖者留好了位置。”

    “我···挺喜欢这种‘上帝视角’的，就像自己在勾画一部作品一样，看着情节怎么发展，可以有无尽的想象。”

    赵晓晴这句话提醒了江奕。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勾画一部作品这样的心态，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真的就永远这样退居幕后。

    “江奕，你说为什么很多国家的人十六七岁就结婚了，我们国家为什么要这么大年纪？”赵晓晴终于还是决定应该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可能就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临到说出来却又有些惭愧：“我是在写小说收集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好像咱们国家是法定结婚年龄最高的几个国家之一。”

    “结婚晚了，代际的时间就长了，人口增速就会下降呗。你该看看中东那边，有些国家十四周岁就可以结婚了。”江奕能够理解赵晓晴，她的社会阅历不足，写小说就差的太多了。

    “你觉得是晚婚好，还是早点儿结婚好？”

    “早点儿结婚能让两个人记住最美的年华，晚点儿结婚能够把男人创作的周期拉长。”江奕刻意多告诉她一些事情，就让她在写作的时候取舍吧。

    “拉长创作周期是什么意思？”赵晓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一不小心就有些偏离了预订的轨道。

    “男人在结婚前是自由的、随意闹腾都行，所以创造力最强；婚后就要确保家里有钱、老婆孩子有饭吃，承受风险的能力就会下降很多。而且男人一生能够达到的高度、最大的梦想，基本上都会在婚前定型。”

    听到这里，赵晓晴有些沉默了。她确实没想到，男女的差异会这么大。女人在面对结婚时往往会考虑自己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能不能很好地融入，能不能和男方的家人处好关系。

    可是江奕的思维中完全没有这些概念。在他的脑海里，估计除了梦想，就是事业，除了吃饭，就是金钱。

    “如果暂时不要小孩，或者有人帮忙照顾，影响会不会小一些？”赵晓晴试探性地问道，由于舞台上的音乐声较大，她的声音几乎很难被江奕听清楚。

    “如果没有一定的年龄，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既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异性。如果太早地把自己交出去，或者是固定了关系，对自己和对方也不太负责。”江奕果然没听清楚，思维还是在刚才那个地方打转。

    不过，赵晓晴却是听清楚了：江奕这个人并不赞成早婚之类的，对于下一代更是谨慎。

    或许，这就是男人吧。

    暖场片之后就是一大堆感谢。由于海南比较偏僻，到场参加获奖典礼的人员比在长安少了一半，不过电视台的长枪大炮来得却更多了，而且很多都是省级媒体。

    看着台下坐着很多有家长陪同的小朋友，江奕不由得暗暗哀叹：海南终究难以独自撑起这么大一个项目，观众里面估计有很多都是系统内来海南旅游的职工带来的家属，到这里充数以防冷场的。

    致辞之后，现场灯光亮起了一些。台上的主持人和嘉宾之类的怕是不了解情况，看到现场济济一堂，跟海南的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反比，部分人甚至会觉得路遥文学奖影响力已经很大。所以都在那里使劲地表现，现场气氛为之一振。

    江奕这时候才有机会看了看中奖名单，果然有很多都是熟悉的名字。包括《寻秦记》、《琅琊榜（上）》也在此列，这是已经进入拍摄的作品，同时，赵晓晴还有一部个人作品获得一等奖：《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港台作家也来了，这次的典礼有了国际性，江奕你行啊！”赵晓晴没想到竟然请来了《寻秦记》的作者黄作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主。

    她这次的情绪不高，推掉了上台的机会，就连个人作品的获奖都是由会务人员代领了，只想静静地坐在台下当观众。

    “国际性是有了，可是还缺点什么。”

    “我也发现了，香江的人都来了，为什么海南这边的领导都没请？”赵晓晴这个学生都发现不正常了，去年好歹还有作协，算是半官方性质的，今年作协也没请。

    “政府要是来了，路遥文学奖就会成为第二个‘华表奖’，商业价值会大打折扣。咱们自己玩就行了。”

    赵晓晴第一次听说“华表奖”，可是她今天兴致不高，也没多去发挥好奇心。

    看到上台领奖的人，以及为他们颁奖的人都是一脸的严肃，江奕这才想起为什么今天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艺术不应该这么一板正经，艺术应该是有艺术的形式。

    后面，胡惠中亲自上场让现场起了一个小高潮。女神的影响力果然不是盖的，江奕给她倾斜了几部电影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华国曾经出产了很多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可是现在却面临青黄不接的现实。今天，我们提议与媒体一起合作，共同打造华国的儿童文学，并且一起设立儿童文学奖，以后也将把合适的获奖作品搬上银幕和电视机。”

    胡惠中这几句话让台下顿时一阵忽然。

    一个路遥文学奖引起的反响已经够大了，现在还要专门为儿童文学设立一个奖项，难道这是要独霸华国文学界不成？

    等到台下的议论声音降低了一些，胡惠中才补充道：“目前，这还只是一个倡议，我们还需要征集合作的电视台。不过，我们相信，华国有识之士都会看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意义，我们也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能够看到文学奖获奖者也能站上讲台。”

    川视、云视、鲁视和越视的代表也到场参加颁奖典礼，听到这句话，几个到场的台领导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刚刚已经听到李君灿宣布过：雍正王朝、孽债等首届获奖的作品改编的电视剧即将在卫视播出，《我在时间尽头等你》改编的电影已经定位春节档播出。

    人家是来真格的，而且每部影视作品都是精品，舍得投入，绝对是电视台最喜欢的合作对象。

    台下的江奕也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要是不答应设立这个儿童文学奖，怕是就要被胡惠中从“有识之士”行列除名了。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太了解自己了。消息一旦传出去，没人会觉得你真的只是一个“倡议”，他们会觉得你这是“奇货可居”，坐等合作者主动上门申请。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然从江奕脑海里划过：怪不得一直觉得有那些不对劲呢，原来根子就在这里！

    他迅速地写了一张纸条，让工作人员交给了陆布宣。

    陆布宣拿到了纸条，四处瞄了瞄，却还是没找到那个人。他小声地跟李君灿嘀咕了几句，终于确认了这就是江奕的笔迹。他不由得嘀咕了一声：“一个纸条出来，上千万就出去了，啧啧！”

    获奖代表领奖占用了很多时间。1993年的征文活动，评选出了

    结束后，一等奖100名、奖励2万元；二等奖500名、奖励16000元；三等奖2000名、奖励1万元。和去年公布的计划一点不差，完全履行了诺言。

    其中更有二十部著作现场签约、将改编成影视剧，这些签约的作者喜滋滋地拿到了著作权转让费20万元，同时还有广告费分成的10%。

    这时候，众人正襟危坐，集中精神想听听1994年又会有哪些新的举动。毕竟，现在的奖励范围已经比较广了。

    只是，陆布宣却让他们有些失望了：奖励范围、获奖数量和去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增减。大家不禁掀起了一阵议论。

    可是这一次舞台上的灯光并没有暗下去，而是有位女士走了上去。

    胡惠中再次站到了台上，这引发了另一阵议论，大家有些困惑了：刚才还不一次性说完的？

    胡惠中站在那里，心里也有些激动。这个家伙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而且远超过自己的期待。

    “刚刚出资人，也就是我们的老板同意了设立儿童文学奖，1994年将征集一等奖10名、奖励2万元；二等奖20名、奖励16000元；三等奖30名、奖励1万元。同时，至少将有10部作品有机会签约改编成影视剧，著作权转让费和广告费分成与其他作品一致。”

    单独为儿童文学设置奖项，奖励幅度还如此之大，这无疑将是儿童文学作品的一大福音。虽然现场的儿童文学作者没几个，可是大家都能感受到路遥文学奖的抱负。

    “另外，1994年还将设立侦破类、谍战类小说。由于是第一次单独设立奖项，奖励名额、额度和奖励标准都和儿童文学作品一致。不过，这两类文学作品签约改编影视剧的概率要大得多。”

    侦破类、谍战类小说是烧脑类系列，只要能够写出来、不至于漏洞百出，就会有观众买账。

    只是这两类作品对作者要求很高，既要有小说家的情节设计能力，还要有专业人士的知识储备，所以目前获奖的作品并不多。

    看到大家的欢呼声，江奕终于坐稳了。获奖的文学作品缺少轻松、逻辑推理和想象力，是他刚才挥之不去的一种怪异感觉。

    九十年代的华国，“文艺工作者”还没有习惯于自立门户、做好自由职业。传统的“上班式创作”带来的思维的固化，让他们极少供应单纯娱乐类的作品，少数谍战、侦破类作品还停留在对于国家机器相关部门的宣传和配合上。江奕只好自己操刀，引导作家向这些领域靠拢。

    “下午的两场分论坛都是写作经验分享，你可以去听听别人是怎么写作的。”江奕在一旁不只旁观，还在费神地考虑着文学奖的发展和出路，现在忽然觉得有些乏了。

    “你都不去，我也不去了。下午正好可以出去逛逛。”

    “下午还有要事在身，苍天可不会饶过我。我没让江采回去，就是因为下午有一个授衔仪式。”

    “授衔仪式，是不是海南要给你发一个奖章？”凭着江奕对海南尽心尽力，获得一个奖章还真不算过分。

    “都是别人升职，我充其量只是一个观众。”

    “那我更要去了，我要看看是怎么给那些经理们加官进爵的。”赵晓晴一听到这个题材，积极性更是大了几分，那个什么写作经验分享会就靠边吧。

    看到江奕没吭声，赵晓晴有些着急了：“别故作姿态了，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你的秘书呢，有什么要保密的？”

    “不是这个原因。而是这种耍赖、强买强卖，才像我认识的赵晓晴，你这两天这么沉闷，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赵晓晴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

    下午的“授衔仪式”也没有江奕的份，主要是江采在读讲话稿，然后就是六人简单介绍公司发展情况、表态发言。

    通讯产业的李启山其实只有最后一年就要退休了，这次提拔是考虑到他在BP机、移动电话和电脑产业作出的巨大贡献。真要没有他，恐怕江奕难以在BP机企业逐渐将巨潮公司的股权稀释掉，移动电话产业从无到有也费了很大心机，电脑产业也是李启山从巨潮公司接手过来的。

    可以说，李启山是干了很多累活，的确是实至名归。

    影视产业的李君灿就有些差强人意。首先是来自香江、收入远高于境内的经理人；其次负责的产业投入高、产出少，超男超女等节目都是以前李秀文等人操盘实现的。估计是靠着胡惠中的关系，才能走到这一步。

    饮料产业的韩玉喜和VCD产业的段勇平就更让很多人看不懂了。前者负责的可乐、矿泉水等在国内并没有打开销路，产业也没有开始盈利；后者负责的VCD产业更是刚刚起步，他以前在博识教科任职时的一系列动作也没有看到效果。

    可是，以上四人对众人造成的冲击加起来也没有日朝智子和张晓蕾两人的那么大。

    日朝智子本身是外国人，而且只是负责摩托车产业，不符合以往“有集团再有总经理”的口径；张晓蕾则是非常年轻，而且做的是“买办”生意，也就是海外的品牌拿到境内销售，大家本来就对这块不了解，现在看到张晓蕾竟然“一鸣惊人”，形成的冲击力可谓巨大。

    只是，今天这里是人家的主场，现场也有一些服装产业的同事。江采念出张晓蕾名字的时候，现场引发了一阵轰动，鼓掌声顿时如同雷动。

    江文社看着台上六个人意气风发的神情，不由得血往头上涌，拿笔捅了捅前排的朋友：“江奕，什么时候也给我一个副总经理当当？”

    “等你的年龄超过张晓蕾了就行。”江奕看着这个家伙就想揍他一顿，这些都是给职业经理人的安慰剂，防止他们懈怠，这个家伙竟然还看不透。

    大嫂和大堂兄也都在，由于这个堂兄的身体不好，到达海南以后就没再离开过，估计身体也承受不住北方的严寒。

    加上江美霞、江采和江奕，今天到场的江奕家的人有五个，是迄今为止出现最多的一次。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现场的人现在确信了：江奕这次布局海南是认真的！

    日朝智子就坐在江奕的右边，下来以后逮住江奕就问：“我升职了，薪水有没有提高？”

    江奕装作听不懂，却没想到小李翻译就在后面一排。只能被动地应付一句：“副总经理的薪水就按照合同来。如果三年内能够达到业绩，则可以任职总经理，那时候就要续约了，薪水肯定会升高的。”

    这个扶桑管理人员的薪酬是整个系统最高的，即使提升一定比例，也够国内招聘几十个人了，江奕可不敢随口答应她。

    “原来是升职不加薪，只是给个名头，还搞得我被人嫉妒。”日朝智子知道江奕的小心机，毫不留情地就揭穿了他。

    “情况特殊，只是方便你的工作，毕竟现在摩托车产业还比较单一。”

    “刚刚你哥哥说的如果升任总经理以后可以拿到股权，包括我吗？到时候可别又说按照合同来。”日朝智子吃了一次亏，这次有些锱铢必争：“还是说你哥哥说的不能约束你？”

    原来签的合同可没有股权的说法。

    两人谈话的思路有些另类，小李翻译在一旁笑得快要没法翻译下去了。

    “不会，现场还有这么多人呢。”

    江奕不敢跟她再说下去了，借口还在会议中，没再继续这个谈话。

    赵晓晴看着江文社怪怪的笑容，白了他一眼：“别人升职，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江奕说了，等我的年龄赶上张晓蕾的时候，也给我一个副总经理。”

    “张晓蕾几岁了？”

    这倒是问住了江文社，他挠了挠头，再看看张晓蕾：“估计二十六七岁吧，过几年我也到了。”

    “过几年张晓蕾几岁了？”

    江文社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被人摆了一个乌龙，不由得又羞又恼：“江奕这家伙太坏了，竟然又上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