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快起来，告诉我余则成对翠平为什么会结婚！”还不到七点钟，赵晓晴就闯进了江奕的房间，拉着后者不许再睡觉。

    “你怎么进来了？”江奕还在睡梦中就被她惊醒，却足够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没给她开门。

    “昨晚你忽然就睡着了，我问过你了，你还让我今天早上早点儿叫醒你，九点钟要和石主任讨论方案。”赵晓晴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却一点儿脸红的意思也没有：“你先别啰嗦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你问的是什么问题？”江奕还在懵里懵懂之中，现在的记忆里超不过半分钟，赵晓晴刚才一大堆话都白说了。

    赵晓晴气哄哄地说了一顿，江奕才想起了怎么回事。

    路遥文学奖颁奖典礼之后，赵晓晴非要江奕解释一下什么是谍战剧，江奕便以著名电视剧《潜伏》为例，解释了一下矛盾、高潮、化险为夷等剧情，没想到赵晓晴就上心了，非要缠着江奕把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

    讲了几天终于讲到了余则成和翠平结婚了，江奕却睡着了。

    “也许是左蓝牺牲后他倍感孤独，加上两人长期共同战斗形成了同舟共济的友谊。”

    江奕没有看过这部小说，从电视剧的表演效果来看，大概就是这些了。

    “他们结婚后生小孩了吧？你还说他会和晚秋形成法律上的婚姻，那翠平怎么办？”女人的关注点果然不同，赵晓晴的眼里对于剧情的关注点远没有两个女人的命运那么大。

    “应该是生了小孩，翠平···估计是孤独终老了。这可能是整部戏里最大的遗憾。”江奕想起了那个抱着小孩、在村口迎着寒风等待余则成回来的孤独身影，以及众多观众受不了余则成和翠平终究无法再见的结局、逼得导演最终作出了改变，算是给观众一个安慰剂。

    赵晓晴原本因为猜测剧情、无法踏实睡眠造成红眼圈，这时候彻底地泪化了。

    江奕也叹了口气，自己看到这个剧情时已经三十多岁了都难以接受，更别说20岁的女生了。一个作家总要看透这些，慢慢成长吧。

    他正想多睡一会，却又被赵晓晴骂了一句：“我看你就是···就是见不得人世间的幸福，每部小说的剧情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聚少离多、有情人难成眷属。还不如把他们中的一个写死呢！”

    江奕略微一想，可不就是这样么。抄袭的第一部《我在时间尽头等你》里的以寿命换取爱人的生命，第二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更是直接制造了男女主角的分离，后面的《琅琊榜》、《听闻远方有你》等等都是“爱而不得”，现在讲述的《潜伏》又是这个套路。

    “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同。相似的剧情就没人看了，文学作品只能表现不幸吧。”江奕隐隐感觉赵晓晴无法驾驭这样的题材，自己本来也没有让她写下去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结局太惨了，要不然还是别写了吧。”

    “那这三个女人，你觉得余则成最爱谁？”

    “左蓝是他的初恋，深爱却注定了没有结果；翠平是命里注定的冤家，躲不过、逃不掉，却又只有那么一段情分、无法终老；晚秋是那个永远没有放弃向往，却又能够包容一切的女人。这是很多人一生中都会遇到的情况。”江奕也不敢说余则成究竟最爱谁，说出了一个会树立另外两个靶子。

    “少糊弄我，不许让我做选择题，答案必须是唯一的！”

    “你没听说过吗？人这一生至少要经历三段感情：第一段是在懵懂被人拉进来，单纯又美好的，却往往走不到最后，因为那时候不懂爱；第二段是主动去爱，惊天动地，刻骨铭心，可是也会窒息了对方；第三段不再是最爱，却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最合适的人，所以一旦开始，那便是一辈子。你能说哪一段最好？”

    江奕终究不敢去做那个填空题。每一次都是人生，每一次都是必须，无论先后、难言最爱。

    “你没有经历过，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赵晓晴终于被绕晕了，被几句华丽的辞藻迷乱了思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句网络热语正好救场，江奕终于圆满了。

    可是赵晓晴还是情绪难平，坐在那里想着《潜伏》结尾的种种可能，最终却发现无论哪一种都没办法超越江奕的讲述。

    石主任和同事到了以后，江奕和彭云、郑春芳已经在会议室里讨论了一会儿。赵晓晴也想了解海南发展思路，继续客串了秘书一职。

    在赵领导的指示下，石主任完整地参与了“我为海南献计献策”活动的讨论过程，并且初步形成了思路，这次来就是跟江奕等人一起讨论可行性。

    商业厅倒是没有继续参与。这条线是石主任率先搭上的，他们也不好多参与。

    “江奕，赵领导让我们对于比较好的建议，一定要认真研究、争取落地。这次列席了你们的讨论会，感觉很受启发，我们初步概括了一下，大概会有旅游、特色产业、体制机制创新和房地产经营几个方面。”

    果然是习惯做规划的，几句话把众人讨论的结果梳理地清清楚楚。彭云更是暗自惊叹，省里的干部水平就是不一般。

    最多的建议来自第一项，也就是旅游产业。

    张晓蕾提议在海南举办模特大奖赛、选美比赛、国际时装节等活动，除了选美比赛还需要一些海南拿出一些“勇气”之外，其他的问题都不大；

    段勇平提议举办摄影大赛，江奕进一步要求和乐凯公司合作举办，间接带一带国产胶卷，也可以助力与乐凯在数码相机和打印方面的合作；

    刘海龙提议举办电子游戏大赛，同时在海南大规模招聘成年人的游戏试玩人员。海南对此非常赞同；

    朱庆和提议建设环岛高速公路，并且在部分路段实现“不限速”，并配套“豪华轿车展示中心”。由于部分发达国家如德意志等国的经验表明不限速反而使得事故发生率较低，海南申请试点的话，估计可能性也比较大；

    最多的建议来自周吉。他有江采的信息优势，所以提出了吊脚楼、旅游度假村等开发计划，物业管理公司则在海南投资租车公司、会展经济等项目，如果海南与齐鲁、辽省等签订了医疗互认协议，则会推出医养结合等退休职工疗养计划。江奕进一步提议建设航天主题旅游基地、火箭小镇、太空主题公园；

    其实日朝智子还提议了在海南举办摩托车赛、汽车赛等，由于这些都是留给大湖城的，江奕暂时没有考虑在海南布局。

    第二项是关于特色产业经营的，江奕曾经向石主任提议过免税店、热带农产品交易中心、保税物流中心、汽车和摩托车零部件产业基地等，石主任照单全收。

    这次石主任是想听听江奕等人的意见，可是江奕也没说话。其他人更是带着耳朵来的，也都没什么意见需要表达。

    石主任忍了再忍，终于还是忍住了强拉江奕发表意见的想法。

    第三项是关于机制创新以吸引人才前来海南的。大家很敢说，总体上就是要在海南迅速进行产业布局，以免很多人走了再也不回来。

    看到石主任热切的眼神，江奕终于说了几句：“海南之所以留不住人，主要是由于产业和资金流出，我们前面说的很多产业布局就有助于挽留很多人。另外，我们还通过异地工作补贴、增加10天假期、一年两次探亲假、五天工作制和机票补贴等方式，吸引其他地区的员工前来。”

    实际上，江奕还准备推出“万人下海南”的内部人才交流工程:上下交流，并且将在海南的任职作为基层工作经历，对于高起点的知识分子来说，今后尤其具有吸引力。

    这些事情暂时没必要告诉石主任，免得一次性给得太多，后面的条件就不好谈了。

    对于石主任来说，江奕刚才说的已经很让他觉得很难得。经过这一次房地产泡沫，海南土土生的企业家被消灭地七七八八，没有了经济操盘手，所以原本历史上的航母乐园等重磅项目也与本地无缘。

    只是要推出这么多开发计划，还缺一个既熟悉本地、又有操盘经验的人。江奕第一个想到的是咸笃信，今后几年他应该没有太多动弹的余地。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估计他还在期待着政策转向等小概率事件。江奕再看看郑春芳和彭云，前者熟悉媒体、影视制作等，后者熟悉房地产开发和物业管理等，倒是都可以负责部分领域。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也是压轴的节目。石主任可是倾注了自己的心血，也有省里领导的高度期许，更有人将其视为“海南的新起点”。与江奕家合作成与不成，就看它了。

    或许是期望值太大，他先是来了个深呼吸，稳住了情绪，才郑重地开始介绍：“江奕，你们的服装产业基地在三星湖旁边，那边还有两个突出的半岛，以及三个人口稀少的村落，我们建议可以统一规划、连片开发。”

    这一个建议果然是“石破天惊”，让郑春芳等人惊讶不已，可是江奕却见得多了：这不就是而是多年后房地产开发公司主推的“产城结合”模式嘛。

    而且，石主任说的那三个自然村落在迁走后逐渐布局产业、今后可以建成特色产业小镇，只是那些风景秀美的区域已经有相当多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先行开发。看来，石主任等领导不只是想让江奕家布局产业，还想挽救一下当地的房地产。

    彭云死死地盯着那张蓝图。他也是在政府待久了地，知道这张蓝图的价值。那张《三星湖产业基地连片开发规划图》里，“两个半岛+四个小镇”显得格外显眼，让他那种由于经商而泯灭的挥斥方遒的雄心再次燃起。

    两个突出的半岛分别是为游艇俱乐部（含重点发展船舶修造、海洋工程、船舶配件等临港装备制造产业及低空飞行）、儿童乐园（及影视基地）准备的，能照顾到相对独立、自成体系；

    四个小镇则设计为车辆展示中心、医养小镇（含电子闯关游戏中心和医疗养老基地等服务业）、智造小镇（软件开发、电子产品和来料加工基地）、保税物流小镇（含服装加工基地，及油品的仓储、加工、中转、贸易于一体的综合港口物流业）。

    “两半岛+四小镇”及环绕的三星湖又形成了“1+6”产业园区群空间布局，未来将实现“+景观”平行规划实施的5A级城市生态空间。产业园区道路将与三亚城区无缝连接，实现20分钟到主城区，完全融入海南游客最多、交通最发达的城市。

    更难得的是，三星湖本身距离海边并不远，港口设施足够满足这片区域的运输和仓储要求，更能为开发海上运动提供场地。

    这样的大手笔和天才的创意，也只有参与过宏观规划布局的人才能拿得出来了。

    纵是江奕也觉得一阵心动。真要这样实施下来，可以说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心理预期，而且为今后二三十年的发展规划留下来充分的空间。

    “彭经理，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蓝图太大，只有省里才能把控得住？”

    彭云的激情被江奕一碰冷水泼了下来，好几秒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了：其实自己只是一个写手，连以后是否能承担海南的事务都不清楚呢。

    “对，一下子涉及几百平方公里区域，即使是连片开发的产业也要三四十平方公里，民间的资金和实力还是太小了。”

    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现在毕竟是代表民间，不得不藏起自己内心的炽热。

    “我们现在能把服装公司这边的人稳定住就不错了，后面的影视产业基地估计也要好几年才能有上千人。”郑春芳知道江奕有想法，她更是被这样的开发规模镇住了。

    要是江奕脑袋一热，被这个规划套进去了才是罪莫大焉。

    “其实这四个未来小镇的住宅类开发建设已经差不多了，投入的资金有望大大降低，而且省里也将参与进来，不会让民间单打独斗。”石主任早有准备，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应对江奕等人的疑问。

    “虽然开发好了，但是收购成本或者租金也太高。我们以低价、低租金代持了央企在服装基地持有的地产和物业，其他地方的价格我们认为无法承受。”江奕依然不为所动，眼光还是围着那一个深耕的小镇打转。

    “江奕，你们提出了这么多建议，只在一个小镇太憋屈了吧？”

    “有些建议可能难以实施，有些可能要比较长的时间。比如我们向央企物业支付的房租，就是参考了房价指数，估计这两年房价指数会不断下降，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很多人愿意过来工作了。”

    “那个房价指数我们已经在采样了，估计2月份就能开始推出。”石主任没想到江奕念念不忘租金，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宏伟蓝图”没什么感想，说起来真是让他非常地气馁。

    这可是好几个燕京干部群策群力的结果，质量肯定没得说啊。

    “省里能够提出这样的规划，有没有可能成立一个资产管理公司，统一操盘整个规划的实施呢？我记得兰陵那边的开发区就是政府成立了专门的公司进行开发，为企业解决了很多问题。”江奕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好歹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整个规划而不是那一个服装产业基地了。

    “这个倒是也可以考虑，不过资金方面···”一提到这些，石主任说不下去了，政府要是有钱还这么辛辛苦苦地招商引资干什么？

    “我们的资金也可能是从香江那边的上市企业融资过来的。省里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从证券市场融资呢？”

    江奕越说越远，总之就是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直接承诺投入大量资金，也让石主任的满腔热情换来了寂寞。

    最后，石主任只能以一句“看来方案还是需要进一步完善”结束了讨论。

    刚刚走出来，石主任就抱怨起来：“这个江奕，前几天看着还好好地，又是兴师动众地鼓动这么多人过来提建议，可以一到关键时刻就躲闪···”

    同事知道领导这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关键，就是江奕等人似乎对省里给的优惠似乎并不够：“主任，您先别着急，是不是有些条件没有给足，他们还想多要一些优惠？比如在物业这一块，我感觉他们要的不只是低的低价，还有低租金，或者低价收购房地产物业。”

    “海南现在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能给他们的？”

    “我感觉他们并不是真的对‘1+6’产业园区群不感兴趣，而是担心里面的关系太过盘根错节。现在他们的服装产业基地所在的区域，基本上都是他们和合作伙伴持有物业，其他地方已开发的房地产都跟他们无关。如果他们去投资产业，到时候会不会要被迫支付很高的价格或者租金呢？”

    同事这几句话终于点醒了石主任。

    自己一直在努力推销自己的方案，可是江奕始终跟自己存在很远的距离，原来根子在这里？

    “我说他怎么老是说什么房价指数，还建议省里出面操盘，原来是害怕搞不定那些已经开发的楼盘嘛。”

    “他们担心的第二点，或者是给我们的建议，我觉得跟浦东开发的思路有些像。浦东开发也没有出多少钱，主要都是通过引进外资，再从资本市场融资，才最终盘活了土地资源。”石主任的同事关注浦东开发很久了，以前觉得遗憾的是海南没有一个股市可以融资。

    “浦东开发模式，那个我们也可以学学。嗯，回头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石主任毕竟不是专门负责招商引资的，这次是被找领导抓了壮丁，所以有些经验就有所欠缺了，现在经过同事提醒，心情才有所好转，可是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刚刚好像没说省里计划节后去兰陵考察五天工作制的实施情况吧？”

    他知道江奕和兰陵比较熟，本想让江奕带路，没想到一时激动就给忘记了。

    江奕这次的表现有些让人大跌眼镜。彭云还不太好说，赵晓晴一直沉默，郑春芳可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石主任刚刚的方案还是挺不错的吧，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兴趣呢？这么多产业是不应该就放在一个镇里吧？”

    “我们先把服装产业基地经营好就不错了，另外五个小镇和半岛暂时不用着急，让海南自己着急吧。他们要是不打扫干净屋子，客人怎么好进来呢？”

    “你是想再拖几年，等到有了合适的价格才动手吧？政府到时候一着急，土地转让费全免，还可以帮助你沟通其他开发商，或者低价为外来务工人员提供租房。江奕，你可别太贪心了。”郑春芳早就猜出了江奕的小算盘，加上她现在的心态还没有转换过来，还在打着“为地方和人民谋福利”的主意。

    “郑阿姨，这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以后很多事情也需要你去沟通。省里要是不出面同意操盘，有些地块一直烂尾，想谈都找不到对手方。”

    郑春芳：“这有什么难的？开放商都是有名有姓的。”

    江奕：“开放商要是欠钱逃了呢？”

    郑春芳：“那就更简单了，收归国有嘛。”

    江奕：“他们要是还欠了钱呢？”

    郑春芳：“那就拍卖了，还钱不就行了？”

    江奕：“要是没人买呢？”

    郑春芳：“那就使劲压低价格。”

    江奕：“要是银行不同意呢？”

    郑春芳：“银行能盘活资产，为什么不同意？”

    江奕：“不拍卖的话，资产还能按照原来的价格放在账上，没有多少损失。拍卖后价格低了，损失就出来了。”

    郑春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