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诺夫斯基是第一批到华国的苏联专家，通过带头引入数千专家、投资于苏联专家创业，获得的资产日渐增加。三年时间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万，让江奕确实没有料到。

    这样看来，再让他在远东漂着确实有些不地道。江奕也想看看，三年的时间是不是让他的心态调整过来。

    “这些专家赚钱这么多，估计现在都有些心虚了吧。”韩成斌也是第一次听到布林的资产这么多，他和布林加入的时间差不多，可叹自己还是拿死工资呢。

    “刚刚在门口还听到有人说这些专家的收入太高，所以需要给他们一些切实地支持，让他们安心在这里工作、生活和创业。”

    “听说到93年底就已经有3万个苏联专家和他们的家属、亲友到兰陵了，这可是一个不小的群体。兰陵已经要成立一个专门的管理机构，来管理、服务这些人，唉。”韩成斌一声叹息，不知道是在惊讶于这里的外国人太多，还是惊讶于江奕的想法。

    华罗联合抵抗美欧，世界形成两大阵营，这个想法估计还很出格，即使自己现在说出来，估计韩成斌也很难接受。江奕也就没再多言语。

    国外的经营，让他了解得少一些也好，免得以后出了问题把他也牵连进去。

    熊平一直在会议室外面候着，看到江奕和韩成斌走出来，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刚要开口却被韩成斌挡住了：“熊经理，家电厂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你把话带回去就行了。”

    熊平心里暗叫了一声“好险，还好提前准备好了”。他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词汇：“江老板，我是想向您反应一下扶桑国等西方国家在筹谋对华收取专利费的事情，如果我们出口，一定要预防被他们伏击。”

    “香江那边已经做过评估了，我们的产品出口不会涉及专利侵权。最大的两个技术专利区域，显像管已经获得许可，芯片是我们自己研发的。其他的外观设计等，也已经提前做了应对，整个华国彩电行业出口最没有风险的就是我们的产品。”

    华国彩电业“赔本赚吆喝”的行为成为九十年代让人脸红的一幕，江奕在课堂上就听过多次。这时候华国的彩电生产企业还是简单地进口关键部件加上生产线组装，没有自己的技术。所以在走上时机市场的时候，无不在西方国家的专利墙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比如在2007年时，美利坚曾经进行过统计，涉及电视技术方面的专利项目数以万计，华国对美利坚出口彩电要付出的专利费高达23美元/台；其后扶桑国也寄起了专利大棒，仅仅索尼公司掌握的四项核心技术，就要向每台彩电收费600日元再加总营业收入的2%，这相当于每台收取至少7美元的费用。

    在这个时候，华国的关键零部件还是需要进口，进口价格里已经包含了专利成本，暂时还没有很多企业关注。可是当彩电生产企业向下游拓展产业链时就会发现处处都是专利陷阱。在2006年，华国的彩电产量已达到9000万台，占到全世界产量的50%左右，可是在专利面前却仍然是一个小国。

    “我的意思是彩电出口企业不只我们一家，还有很多其他厂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国内国外厂商可能搞不过这些彩电出口企业，但是出了国就是人家的地盘了。”熊平在视频解码器领域获得突破以后，就开始琢磨更多地“进口替代”空间。与江奕相比，他就有了更加宏观的关注点，是以整个华国的彩电企业成长壮大为着眼点。

    跟他相比，江奕“自扫门前雪”的格局倒是显得有些小了。

    “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

    “我建议参考半导体研究院，与其他彩电企业成立合资专利公司，合作共建电视专利池，以期部分抵消互相缴纳的专利费用，保持华国彩电的全球竞争力。”这是个好机会，熊平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阐述出来。

    韩成斌听着倒是有些耳熟，看了看江奕，他忽然想了起来：“我记得江老板以前就说起过这个事，就是给那些苏联专家们建一个在苏联产业园内成立一个家电研究院，让那些暂时没有地方去的专家们在那里做研究，今后成熟一个条线就开发一个产业。”

    这是江奕参考半导体研究院拯救国内半导体研究和生产人员产生的一项想法。当时设想的领头人、RIGA的副总工程师到华国后一直不太心甘情愿，再加上各个专家很快自己找到了出路，所以家电研究院的想法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只是没想到熊平又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有几个国内彩电生产企业愿意加入进来？”

    熊平的建议让江奕再次有了组建家电研究院的想法，而且国内的工程师已经成长起来，可以直接由这些人担纲研究院的组建工作。

    “这个···估计有钱的企业不多，大家都在价格战里面打得头破血流，很多都是亏本赚吆喝，真能拿出钱来参与研发的企业确实不多。”

    这个在江奕的预料之中。低端价格战之下，各个企业能够活下来就是胜利，哪儿还有余力考虑长远？

    “如果他们拿不出钱来，出人也行。你们了解过这些企业能够研发急需技术的研究力量吗？”

    “了解过一些，不多，很少。”说着说着，熊平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死局，这个提议最终恐怕还是自己来实施。

    可是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咱们半导体研究院就有一些研发人员嘛。”

    “对，你就是其中的一员。现在已经成熟的几个项目，视频解码器、音频解码器、调谐器等已经自立门户了。还有其他需要研发的技术，也可以申请研究经费，成熟以后就可以出来单干。”

    “那好，这些企业的专利是不是就可以拿出来建立专利池了？”熊平说道这里才想起来，原来针对自己的提议，江奕在前几年就已经在做了。

    “免费了以后，你们这几个企业还要怎么生存？现在有半导体研究院做这些研究，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冤大头拿钱出来做公益吗？”

    一直在研究单位工作，研究成果作为评奖和升职的依据，部分感兴趣的国有企业可以免费使用，毕竟研究单位也是国有的，大家都是一个最终所有人。

    现在突然之间出现了民间资助研究，民企的研究成果和其他企业之间就不是同一个最终所有者，整个链条突然就发散了。

    熊平的逻辑终于跟上了，只是这时候他却越来越羞愧。自己已经处在局中，却依然不自知。

    “这个‘专利池’的提议很不错，不过不能是那种免费文化。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江奕早知道彩电业的冷酷结局，而且自己已经一只脚踩了进来，就不能再熟视无睹：“不但不能救助这些弱者，还要‘与狼共舞’。我们自己要变成狼。在香江设立技术开发公司，集中持有我们研发的专利，然后每年向这个技术开发公司付费。”

    “在香江设立技术开发公司，再向国内的企业收取专利费，这和扶桑国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香江的技术开发公司可以从各个不重视研发的公司那里收费，投入到重视研发的公司，只有这样才能破解华国家电产业的专利困境。”让那些不重视专利的企业买单，而不是让重视研发的企业为那些后知后觉者买单，这就是江奕的操作思路，一条不再只做产业链“苦力”的新路。

    羊群的弱势是一贯的，不把他们咬疼了，他们永远不会长记性。

    这条思路听起来很冷酷，可是仔细想想还真的符合逻辑。

    “技术大公关，企业免费使用技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熊平的逻辑和直觉在打架，一时还无法适应江奕的思路。他毕竟是从研究人员到企业技术负责人，前半段由单位安排好，后半段由江奕的思路牵引着，没有完全见识到市场的残酷，也没有内生出一种商业的嗅觉。

    韩成斌却开始担心其中的成本：“在国内设立专利公司也可以吧？香江那里的人都贵得很。”

    “国内的公司能够把专利费收得上来吗？另外，外汇放在一个重视研发的公司那里能够起到作用，还是放在这些只会低价竞争、内卷的公司手里更好？”

    这时候还是CRT台式显示器的天下，LCD指液晶显示器还没有在华国开始销售。这时候投入资金，集中进行着手液晶电视相关的技术研发，少走很多弯路不说，还能在将来的竞争中赢取主动。

    至于缺人？视频解码器、音频解码器和调谐器等企业的设立已经聚集了一些技术专家，可以顺利进军音频和视频处理系统、接收系统等，逐渐构建自己的专利池。他们就是打破西方专利壁垒的先锋队。

    “家电产业研究院还是要设，米哈伊洛维奇这个担子不能不扛。”江奕再次把目光盯向了那个老人家，到华国拿着高薪不能只吃老本，还要干点儿新家伙。

    “苏联以前的家电技术也不太强吧？再加上他不是刚刚还当了基金的负责人嘛。”韩成斌心疼钱，对于研究院这三个字有些过敏，可是又不好直接反对，只能拿老人家的身体说事。

    “让张万猛协助他，VCD的技术有很多和今后的液晶电视技术相似，人才也可以复用。”张万猛最大的优势就是技术和眼光，上次被江奕抢了VCD的风头，这次也算是还给他一个新的舞台。

    听着江奕在发狠，而且投入又将是无底洞，熊平却有些担心起来：“我建议还是通过彩电业协会出面，这么大的事情咱们一家也搞不来。”

    毕竟他们将是重要的参与方，这里面涉及太多的技术。

    “也可以联系一下协会，发一个号召，看看有没有企业相应吧。这个可以先启动，就由你们彩电厂去联系吧。”江奕不好打破熊平的想象，直接把事情推给了他。

    看到了现实的复杂，再回来老老实实地做功课吧。

    国内要真的有这种人才，专利技术缺乏就不会长期困扰华国彩电业从大到强了。

    “唉，其实技术门槛也没有那么高，那些人怎么就这么目光短浅呢？”熊平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这个提议的结局了，虽然自己还是要去试一试：“93年外汇额度极其紧张，有的彩电生产厂就想从我们这里买解码器替代国外的进口解码器芯片，那些彩电厂的人一看见我们几个厂市场部的，两眼都发光。我们的产能都跟不上。”

    “我也听说了，有的彩电厂采购员使出浑身力气，下馆子请你们销售部的吃饭、找来美女好生招待等，还有堵厂门口的，种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就为了能早一天拿到芯片。”韩成斌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说着自己的听闻，恐怕他还留了一些面子。

    “可叹的是，即使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短腿，可还是没办法走出那个独木桥。”看到对手的无奈，熊平再想想自己的遭遇，还真的是非常地幸运：“我们从三年前开始研发，今年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再过两年，我们的产品就可以降价，跟扶桑国的产品可以比一比了。”

    “你没觉得现在已经比扶桑国的产品价格低了么？”

    “是啊？以前我们比扶桑的产品价格高了30%，现在美元的汇率上去了，我们已经比他们低了，永远地比他们低了···”熊平一直以为自家产品受到国内彩电厂的欢迎是因为额度紧张，所以只是短期受益，等到外汇政策稍微放缓，那些彩电厂又会去选择境外价格低的产品。

    可是如果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固定在8以上，那么扶桑国解码器芯片的价格优势就会一去不复返了。

    “等到股权交易中心那里开市了，我一定去看看。”反应过来的熊平，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持有的视频解码器厂的股权将会剧烈增值，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韩成斌目送熊平离开，心里却乐开了花：“视频解码器厂的股份最多的还是咱们，估计这次能赚很多。”

    “需要钱的时候，可以转让一些给苏联专家的基金。”江奕现在又瞄上了那些人手里的现金，不能总是让他们把钱放在银行，现在银行拿到手以后可不好贷款了：“另外，年底的绩效奖金按照计算的结果发放，同时推出消费券计划，像如家快捷酒店住房七折券，再给员工300元抵充500元券购买学习机、500元券抵充800元购买影碟机，推出内部员工面包车、摩托车九折计划；饮料、BP机、移动电话、家电等也分别给一些抵充现金的券。”

    这些内容出来，差不多就把几个青工提及的那些小小梦想一网打尽，这些小年轻们可以过一个开心的春节了。

    “按照计算的结果发奖金，今年的年终奖支出就太大了，现在的员工数量已经一百多万，而且已经发过一些过节商品。”江奕那种大手大脚的习惯又犯了，韩成斌这个管钱的又生出了替他把关的责任感。

    现在哪家企业的年终奖要这么高？不都是半个月工资的奖金加一桶油、几斤肉？谁家要是敢给一个月的工资，员工已经感恩戴德了。

    可是按照去年的绩效计算，年终奖至少要发出去两个月的工资。这不都是在江奕的英明领导下作出的业绩吗？

    “没有完成指标的，可以让他们借一些奖金来发，就是明年核减今年的借额，今年至少发一个月的工资；其他的就照实发，1994年才是最重要的一年，需要大家全力以赴。”两个月工资作为年终奖就让人惊诧到了这个地步，让拿了多年十几个月工资作为年终奖的江奕惭愧不已，还是这个年代的人更有奉献精神啊。

    “这些消费券和抵充券，是不是还要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韩成斌刚刚在开会的时候才听到江奕布置下去，让各个厂听取员工的建议。

    “我已经听到一些人再说了，主要是时间上来不及，他们的意见明年再用也来得及。另外今年要在主题公园举办新年焰火晚会活动，也可以放进消费券计划里。”

    “我感觉很多人还是喜欢购物券，比如说食用油、猪肉啊、食品之类的，都是家电购物券，就怕有人会有意见。”

    “今年的通货膨胀已经够高了，要是上百万人集体去买这些食品，力量可就太大了。”每个人要是发200块购物券，再加上各个家庭自己掏出的钱，怕是兰陵、任城和彭城的食品价格都要被顶上去，那时候就会有人骂娘了。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明天就有‘不赚钱超市回馈客户活动’，我们家那口子已经摩拳擦掌要去好好采购一下子了。”韩成斌不能不佩服江奕。

    员工拿了年终奖，不赚钱超市连续十天回收一些资金。其他的购物券等等，也都是系统内流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比自己这个当财务的都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