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在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罗修想先审问箫酒，但被里克曼泼了凉水：“你以为苦修士的意志力会和我身边的这个异装癖一样不堪么？”

    罗修上下打量了一下躺着也中枪的裘德·洛，不得不承认老蝙蝠说的有道理，苦修士的修行本身就是对精神的磨练，肉体对他们而言只是盛放灵魂的行囊，不论是用折磨还是其他手段都没办法轻易动摇他们的意志。

    与其在这帮人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找找其他突破口。

    “就这个中年人吧。”罗修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布鲁诺恐怕只是一个暗桩，知道的东西不一定多。中年人的身手在正常人类水平中算是顶尖的，那在组织里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太低。

    里克曼没有反对，他先给中年人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然后又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后放在中年人的鼻子下晃了晃，只过了五分多钟的时间，那个中年人就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罗修先试着用灵魂侵染让中年人感到恐惧的情绪，但这个方法对这种受过训练的人效果有限，中年人仅在最初的时刻慌张了一下，但随后就彻底镇定了下来。

    见自己的尝试失败，罗修退后一步，把位置让给里克曼。神眷骑士普遍没有审讯经验，这活还是圣堂更熟练些。

    里克曼也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只是拿出一种新的注射剂，把里面的药物注射进中年人脖子上的静脉里，几分钟后，中年人的脸变得狰狞扭曲，全身青筋暴起。

    “人的疼痛分成很多级别，严重疼痛里包括非常痛、极端的痛、痛得要死，现在你经历的就是非常痛，相当于阑尾炎痛，接下来就是‘极端的痛’。”

    里克曼刻意将语调说得很平缓，不紧不慢地仿佛在给一个不太听话的学生上课，然后他又掏出一支注射剂给中年人注射。

    这一次，中年人的动作更大了，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瞪得鼓鼓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果不是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极度的痛苦下，他现在都可以把自己的牙齿给咬崩了。

    里克曼又看着手表等了十分钟，见中年人已经全身大汗淋漓，又在他恐惧的目光中掏出了两支注射剂。

    “这是胰岛素，会让你变得兴奋，而且不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昏迷，”里克曼先把一支蓝色的注射剂给中年人看，然后又举起粉色的注射剂，“这就是‘痛得要死’，你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每一秒都在乞求死亡的降临。另外，如果你以为在神眷骑士面前能撒谎的话，我会非常失望。”

    罗修在后面看得直冒冷汗，原来这只老蝙蝠的真面目这么恐怖的，幸好自己再熬一年就能毕业，以后就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但愿如此。

    内心戏极度丰富的罗修好歹没忘记正事，他再次将恐惧、放弃等情绪映入中年人的灵魂。

    这一次，中年人再无侥幸之心。

    “你的名字。”

    罗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灵魂侵染在同一个节奏上，已经快被折磨疯了的中年人听到后仿佛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达尔西·伯纳尔德。”中年人盯着罗修回答，完全不敢把视线落在里克曼的身上。

    “很好，伯纳尔德先生，第一个问题就是……你认识我？”罗修上船后就摘下了面具，不然挺着个长长的鸟喙在船舱里走动会和戴猫面具的裘德·洛一样奇怪。

    伯纳尔德忍着剧痛点点头，他知道自己敢有半点犹豫，那个恐怖的恶魔就会把第三针扎下来。

    圣殿骑士团的情报交给圣堂在日后慢慢审讯就就行了，罗修现在只想搞明白几件同自己和艾玛有关的事情：

    “我是恶魔之子么？”

    听到罗修的提问，伯纳尔德露出奇怪的表情，他有些虚弱的反问：“你为什么会是恶魔之子？”

    罗修沉默了下来，那么之前自己的推断也许是正确的，圣殿至今都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只是伯纳尔德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没跳起来。

    “当年你就从名单上被划掉了。”

    “什么名单？”

    “什么当年？”

    罗修与里克曼几乎同时开口，伯纳尔德自知失言，立刻闭口。但就在下一秒，那个恶魔就把注射剂架在了脖子上，恐惧笼罩了全身，伯纳尔德恍惚觉得自己灵魂即将被带入传说中的地狱，他的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眼泪和鼻涕同时流了一脸，这个男人终于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伯纳尔德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但在肌肉松弛剂的影响下声音变得沙哑难听，犹如濒死前的哀鸣。

    罗修和里克曼对视了一眼，后者后退一步，罗修点点头，转头继续他的审问：

    “当年是什么时候？”

    “具体我不知道，但我几年前在名单上看到过你的名字，那时候你已经在我们地方很有名了，所以我记了一下。”

    “什么名单？”

    “有一份需要甄别的人选名单，上面的人都可能是恶魔之子。”

    “这份名单哪来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苦修士交给宗师的。”

    罗修知道纳尔德嘴里的宗师就是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这在教会获得的情报中已经被反复证实，只是还没搞清楚那个宗师用什么身份隐藏在这个世界上。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神眷骑士的？”

    其实这点并不是最关键的，但罗修有个问题还需要思考一下，他不能让伯纳尔德有时间休息，所以先问了这件事。

    “我忘了具体时间了……不！等等！住手！让我想想！求您了！给我点时间！……对了，时间！我想起来了，是那部电影上映之后的事情！”

    伯纳尔德有些陷入混乱，但说话的条理仍旧还算清晰：

    “《人工智能》，对，那部《人工智能》！之前听说暗杀一号目标的行动失败了，后来突然来了通知，说你可能是窃取……不，是神眷骑士，被派在一号目标的身边保护她，所以那次暗杀才失败。我还听有人在抱怨，说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把你除掉。”

    罗修注意到了伯纳尔德的用词：“当时？什么当时？你们早就可以杀了我？”

    伯纳尔德没有隐瞒，反正他知道的也只是只言片语，根本拼凑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我只是听人提起过，似乎很早就有机会除掉你，但那时候怕打草惊蛇，而且没什么必要，就没动手了。求求你，我真的只知道这些。”

    罗修想了一下，猜是在梵蒂冈参加新年弥撒的时候就有人认出了自己，这侧面证明了艾玛的猜测，教廷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一号目标就是艾玛·沃特森么？”

    “是的。”

    “她的家人也是你们杀害的？”

    “那是英国分部干的！”伯纳尔德赶紧撇清关系。

    罗修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貌似随口地问了个问题：“为什么艾玛·沃特森会是一号目标？”

    “因为她是我们唯一暗杀失败的，苦修士认为这是她获得恶魔协助的证明。”

    果然如此，罗修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在英国那次暗杀前，你们从来都没暗杀过我么？”

    “你又不是恶魔之子，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