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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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荆州

    原以为她吃了药,身子也该见好了。

    却不想后半夜她竟开始通身发寒发青起来,脸上毫无人色,气息也稀薄的骇人。

    顾承御自然清楚是那堕胎药的缘故。

    瞧着她几欲气绝的小可怜模样,心疼之余,他不免又生出好些愧疚懊恼的心思。

    他不知道的是,那郎中记着第一次来是三月有余的脉象,夫人又不肯再给诊脉,就理所当然的给了相应月份的打胎药。

    可等胎真真儿落下来,郎中一眼就知道那分明是不过月余的胎。

    虽然不知道上回为何看错脉象,但他也自知闯了大祸,当天就忙不迭的拖家带口远远逃了。

    ——

    哄她吃了药后,顾承御没再敢睡。

    就守在一边,替她暖着,看着。

    中途好说歹说的给她灌了半杯暖参汤,待她复了些气色,就又取来热帕子替她擦了擦手。

    见她身子如此虚弱,顾承御就想,先休沐些时日,等守着她做完了小月子,他再去忙前朝之事。

    哪知才第二天,宫里就下了急召。

    因说此次的天花之势尤为凶猛,已从京城往其他各地大肆蔓延。

    而朝廷下拨的两笔救灾款和药品又被贪官污吏层层剥削。

    在官官相护的污秽中,朝廷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受苦的自然是百姓。

    好在一片淤泥之中还有那么几个清正的,不惜冒着性命威胁送了弹劾折子及零零碎碎的些证据来。

    俗话说,千里之提毁于蚁穴,此事很快就引起了萧霆熠的重视。

    经几番手段整治后,贪官总算是揪出来了大半,天花病症等也逐渐得到了控制,却不想又有人从中作梗。

    说紫微星相冲,天不允命,才致多年未见的天灾重现。

    紫微星意味着什么,这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辞自然是不敢放在台面上说,但很快就从不正当的途径传播开来。

    再慢慢的,经口口相传,这些话就逐渐加工成了新帝皇位来的不明不白,甚至还扯到了些前绍王贤名,当今新帝弑君杀父,残害手足等言论。

    开始时,官府也会镇压一二,哪知流言猛如虎,经这么一闹,原只是暗戳戳背地里的话竟越发大胆纷扬起来,现如今,莫说街边笑谈,便是茶楼酒馆,勾栏瓦舍都能随处听到。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官府倒不好插手太多,一来,越是镇压越显欲盖弥彰,二则,手段过于强硬难免要激起民愤,叫有心之人越发猖獗。

    萧霆熠便说此次流言来的蹊跷,想指派舅舅揪出幕后之人。

    而后又说,他如今可信可用的唯有舅舅,请舅舅务必要帮他。

    顾承御没拒绝,算是应了。

    因着前几月替允家上下求谥封的时候,是这外甥与他统一战线才压下了众言官的异声,于私,他算是欠了萧霆熠一次情分。

    于公,他如今手握重权,这等危难时刻,他出面弹压调查实属应当。

    于理,他功劳地位再高,萧霆熠再离不开他,他们之间也先得论君臣。

    此次瞧着好像是萧霆熠有求于他,其实他根本没得选。

    话说顾承御平日里是冲动荒唐了些,可真正到了正事上却是尤为稳重的。

    明察暗访一通,他很快就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再追查下去,证据指向的是前英国公的余孽。

    是的。

    半年前被充入教坊司的女眷。

    而她们的头目,便是早在三月前趁乱逃出教坊司,至今下落不明的英国公家四夫人。

    不过顾承御素来手段了得,当天就提了教坊司上下,到英国公族亲余孽严刑审问一通,不出半日就得了确信:荆州。

    虽说顾承御素来雷厉风行,行事果决,可这事进展得如此顺利,他不免又生疑起来。

    且莫说这人是如何躲过教坊司的层层严森守卫,顺利逃脱。

    便说一个深居简出的妇人,单凭一己之力,是何来的谋略计策。

    顾承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旋即就收拾了行装打算前去查查。

    启程前,他却犹豫了。

    不为别的,只为那小豆芽。

    也不知道是此行堕胎伤了身,还是从前没好全的病症加重了,自从两人暂且谈妥后,她整天就病歪歪的,日渐消沉,越发颓废。

    顾承御知道如今的她胃口极差,但没想到的是,他忙得顾不上她的这两日,她竟几近水米未进。

    闻信后,顾承御又气又心疼,今晨特地留下来监督她用早膳。

    却也只勉强吃了小半碗粥,再压着她吃多些,反是倒胃吐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哪里放心得下。

    斟酌再三,他决定还是得留在京衙。

    想着说就算他素日忙些,好歹还能每天回去看看她。

    至于外差,拾一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算可靠,交给他也是一样的。

    当天,拾一就带着亲信去了。

    一到荆州,拾一先与荆州官府、暗卫等设下天罗地网,只等那四夫人一现身就当场缉拿。

    却不想布局一场,捉到的却是一具早已凉透了的尸首。

    只身躺在一家干干净净的农屋硬床板上,身上无拉扯搏斗痕迹,面容平静温和,除了手边剩下的半包药粉,并无别物。

    初步鉴定是为自杀。

    特地赶来却扑了个空,拾一多少都有点不甘心。

    就想说再查查,看能否查到些有用的信息。

    说来也是巧,案件没得进展,反是先偶遇了带孙子来荆州走亲戚的孔嬷嬷。

    异乡遇故人,两人不免都有些诧异,而后便是免不了要寒暄一通。

    从两人谈笑中得知,她孙儿患的原来不是天花,只是荨麻疹引发了持续高热而已,她也是回乡后带着孙儿四处求医才知竟是村里郎中经验不足误诊而闹出来的乌龙。

    说完,孔嬷嬷又忙问杜家恒哥儿的病症如何,可痊愈了,侯爷近日可好,夫人如何。

    这些日挤压了这么多事,拾一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如今遇到这位绝对可信之人,他就当互诉衷肠,把杜家所遭受的悲剧大致说了下,而后又提了嘴夫人流产之事。

    不过他跟了顾承御这么多年,自然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在这种时候,夫人身孕月份不对而被侯爷灌了堕胎药,也成了众人不知夫人有孕,而致不慎滑胎。

    孔嬷嬷听了,原还在为杜家哥儿惋惜的她就更为痛心起来。

    “怨我,此事都怨我,若非我一心惦记家中之事忽略了夫人,也许就……”

    她眼中带泪,句句含泣,痛心之余更多的是自责和后悔。

    拾一就忙说:“这只是个意外,嬷嬷素日已经帮了侯爷够多了,就快别自恼了。”

    孔嬷嬷只摇头:“孕期头三月最是要谨慎,夫人的贴身衣物素来都是我收得多,但凡我多留个心眼,小公子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