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歌
繁体版

第13章: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有风来入夜,吹至德阳宫。

    陈霁在张让的引领下走了进来,而见是陈霁来了,本来还在因为批阅奏折而感到疲惫和无聊的刘宏瞬间来了兴致,张口便对着陈霁调侃道:“虹弟竟然舍得从长公主的府上回来?不过倒也是,虹弟毕竟年龄尚小,哈哈哈哈。”

    张让本欲识趣的离开,却因临走前听到刘宏的话还是忍不住的看向陈霁,眼神略有深意的在陈霁的身上扫了扫,方才乐呵呵的出去了,陈霁见状,当即脸上一黑,这阉货笑什么,好像我现在不能做的事情他能做一样,随即又看到刘宏身旁堆满的奏折,脸上流露出一抹坏笑。

    “陛下若是觉得这奏折批阅的心有余力,不如臣弟让钟繇他们把尚书台的奏折再搬来一些,到时候陛下勤政的美名必被世人传唱。”

    此时的刘宏听到奏折这两个字就感到头疼,见陈霁说还要从尚书台再搬来一些,那还有好?立即起身指着陈霁笑骂道:“好你个陈霁,你大哥我好不容易批完了今天的奏折,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你还要给朕多拿一些,有没有点良心了,朕平日里都白疼你了。”

    陈霁也是一脸识趣的走到刘宏的身后帮他捏肩捶背,开口与刘宏说道:“陛下若是不拿臣弟打趣,臣弟也不会与陛下开此玩笑。”

    刘宏瞥了一眼陈霁,有些感慨的说道:“放眼整个大汉,朕也就只放任你一人与朕这般开玩笑了。”

    对这话,陈霁没什么可说的,刘宏也闭上了双眼尽情的享受着陈霁的按摩,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过了一阵,感到身子身上疲惫感减轻了几分,刘宏方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虹弟可准备好了。”

    “自然。”

    陈霁回答的干脆,刘宏却不禁默然,许久后才开口道:“此次除王越外,朕打算再抽调出羽林百骑护你左右。”

    刘宏的话让陈霁一愣,就连手上的动作都随之一顿,内心感动之余,他却不能答应。一则,王越走后,刘宏此刻身边更需要人来保护;二则,此次出使为了达成目的,必须是他单独前去,之所以让王越同去,也只是迫于自己的年龄实在是没有什么自保之力。

    “陛下之恩,臣弟心领,但恕臣弟不能接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刘宏拍了拍陈霁的双手,陈霁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刘宏。

    “走吧......”

    陈霁轻轻的离去,如风一般,来去无痕,只留下刘宏在德阳殿中独自长叹。

    翌日,朝堂。

    “朕已决定,遣议郎陈霁为使,出使鲜卑。”

    听到刘宏的话,殿上群臣神色各异,纷纷将目光投向陈霁那道小小的身影,李膺更是忍不住想要直接出声反对,但却被身旁的刘猛拦了下来,示意他刘宏话还未说完。

    当听到刘宏说出同意出使的决定时,昨日提出和亲的大臣先是一喜,连连称道:“陛下圣明,臣替那些免遭战乱之苦的大汉子民感念陛下的浩荡天恩。”

    刘宏却是摆了摆手,颇为戏谑的看着他接着说道:“朕意已决,此次出使,不为和亲,是为议和,若是鲜卑不肯,还请诸公做好一战到底的准备。”

    这下,大臣脸上的喜悦之情可谓是烟消云散,他颇为急切的说道:“还望陛下三思啊,如不和亲,臣恐鲜卑不愿就此罢休,而一旦开战,臣恐国无宁日,陛下,天下百姓对停战已是引颈而望,无不希望早日结束战火,还望陛下施恩于天下,收敛好战之心,还民以安定,还社稷以稳固。”

    见这大臣竟有开口教训刘宏之意,陈霁立即上前一步,开口质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自世祖光武皇帝建国以来,我朝可有和亲之先例?”

    大臣撇了一眼陈霁,眼神中多有不屑,应付着道:“自是没有。”

    陈霁被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弄的一乐,他正了正衣衫,转身直面大臣,开口反问道:“既无先例,又如何在陛下这里就可开此先河?倘若后人翻开史书,看到陛下这一朝为了乞求议和,既和亲讨好又输送钱粮,不知道是该指责陛下软弱,还是应该痛恨我朝堂无人?”

    听到陈霁的话,大臣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猛的一挥衣袖,大声呵斥道:“竖子狂妄,安敢轻视朝堂诸公?!”

    大臣道貌岸然的样子让陈霁顿感一阵好笑,怒声反驳道:“你也配提诸公?异族来犯,你不思为国分忧,不献制敌取胜之策,只顾着在此摇尾乞怜,不知羞耻,满口的大汉百姓,满嘴的江山社稷,你可曾真的到我大汉的边境去看过那些真正饱经战乱之苦的人民?他们无时无刻的在等待着朝廷的军队的到来,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就是像你这样的人,屡屡说是为了他们,可到最后却是只顾着自己,你可知和亲撤兵意味着什么?你一味的请求和亲退兵,先帝一朝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么?!永寿二年、延熹元年、延熹二年、延熹六年、延熹九年,每一次的侵袭,都会使我大汉的百姓流离失所,若非是张奂老将军他们奋力抗敌,将他们赶出塞外,恐怕大人还不能像现在一样如此平静的说出和亲撤兵的话!和亲?!哼!大人置我汉朝于何地?!古往今来,匈奴也好,鲜卑也罢,何时成为我大汉朝都要畏惧的存在了?小子孤陋寡闻,尚且没有听过我汉朝要对鲜卑行下邦之礼,和亲赔款的道理。”

    大臣被怼的有些哑然,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指指着陈霁,嘴里“你,你,你”的说着,但陈霁的话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大人对鲜卑畏之如虎,小子可不怕他!古之甘罗十二岁便能以秦国使者的身份出使同为诸侯国的赵国,他尚且无惧。而今陈霁以上朝的臣子出使下邦,又有何惧之理?似我这般的稚子尚有如此勇气,更何况是我们大汉千千万万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若是按照大人的说法,国库总是空虚,天灾更是年年皆有,那么每次鲜卑打来我们就要送出一个公主么?公主送完了要送谁?皇家的女儿送完了,难道要送诸位大臣的女儿?我汉朝的女子可以与男子一样为家国而死,却不可以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去换来安稳!”

    “今日霁挣得不是能不能嫁一位公主的问题,而是决不能和亲的问题,公主也好,我大汉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子也罢换,霁都不能让她以这样一个屈辱的方式被远嫁外族,大汉的男儿背不起这个骂名,我大汉更不能留下这样的耻辱!”

    “诸公!诸公在朝堂之外皆是霁的长辈,但今日在这朝堂之上,便都是我大汉的臣子。今日霁且试问诸公,我大汉朝还有利剑么?!”

    “七尺男儿带三尺长剑,折腰则折剑!今日我们委身向鲜卑求和,他日我们再次面对鲜卑,又如何再提起拔剑相向的勇气。”

    “臣陈霁今日领陛下旨意,这就出使鲜卑,若辱使命,绝不生还!”

    言尽兴起,陈霁昂首阔步,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拂袖转身,扬长而去,远处朱雀门阙,传来了他桀骜不驯的歌咏。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此去——,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