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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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单车赴会汉稚子,剑锋无惧鲜卑王

    破碎的河山被如血的残阳映照,荒芜萧条的边土满目凄凉。迎风招展的军旗烈烈轰轰,战马与萧萧的朔风呼应嘶鸣。

    马车内,王越急着发问:“小先生,你是怎么知道鲜卑人不打算开战的?”

    陈霁此时的心情有些沉重,不过还是轻声回答道:“凛冬已至,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他们鲜卑的日子更不好过,檀石槐举兵来犯,名为掠夺,实为试探,至于是否进犯,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一场大战,赌的不仅是我,还有鲜卑,他们在赌我们大汉敢不敢发兵,如果我们不抵抗,鲜卑必会大举掳掠,日后也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因此打上一场是必要的,但这是一场我们双方谁都不想要的战争,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这场注定发生的战争延后,拖到这场战争应该爆发的时候。”

    “可是如今僵持下去,却也不是办法。”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先要做到不会被敌人战胜,然后等待可以战胜敌人的时机。不会被敌人战胜取决于自己,战胜敌人取决于敌人的有机可乘。”

    “当年廉颇本是立于不败之地,坚壁固守只为寻找时机,只是赵国没有给予他足够的信任,以至于临阵换将给了秦国进攻的时机,于是长平成了断送赵国乃至山东六国的一战。如今也是一样,我此行虽名为议和,但也为试探,倘若时机恰当,得胜凯旋也未尝不可。”

    “小先生有多少把握?”

    “九与一。”

    “我九成死,你一成活。”

    此时的马车内陷入了沉迷,王越一脸惊恐的看着陈霁。

    陈霁对此也是无奈一笑,对着王越说道:“王剑圣此时问我,我自然没办法回答,更何况我此时还未见到檀石槐,对他的了解仅限口传,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二人互不相知,我又如何能推算出自己有几分把握,至于我为何主动请缨,那是我觉得他檀石槐乃是一代枭雄,枭雄,往往是要成就霸业的,而无论是和亲还是势均力敌的对峙,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如果此次他没有把握攻入中原,他是一定不会贸然开战的,这样只会让他的霸业更加的遥遥无期。”

    王越默然,这一路上,对于陈霁的能耐,他已经领教的够多了。

    马车穿过风沙缓缓的驶向辽西,半路却听闻太守赵苞的老母妻儿被鲜卑劫持,两军如今正对峙在柳城,随即二人立即调转方向奔着柳城飞驰。

    柳城

    望着遍地燃起的烽火,连绵数十里的营寨,汉朝的铁骑围绕着四野谨慎的观望着远方鲜卑人的动作。

    “燕台一望客心惊,笳鼓喧喧汉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

    王越听着陈霁嘴里念出的诗句,胸中也顿生激荡,豪气干云,他越发的对这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生起无限的好感。

    “小先生当真才气纵横。”

    “剑圣谬赞了,触景生情罢了。”

    陈霁的马车到底是引起了巡逻将士的注意,一队人马向他们驶来。

    军士们个个身着铁衣,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们的双脸冻的通红,对着陈霁他们嘱咐道:“前方乃是军营重地,马上就要打仗哩,尔等驾车速速离开,避免被战火波及,向南远走,莫要停留,如今北境都不太平,你们最好是前往冀州避难。”

    陈霁被他的善良所触动,掀开车厢的帘子,认真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军士,对着那位军士展示了自己代表汉朝使节的节杖。

    “兄弟,我奉陛下诏命出使鲜卑,听闻你家太守与鲜卑在此对峙,特地赶来,所以还要劳烦你们给我带个路。”

    军士们看到陈霁的面孔愣了愣,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位军士显然也没有想到使者会这么小,但这节杖在手,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能够质疑的。

    “不想是陈议郎,俺们不知议郎前来,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不必如此,我叫陈霁,表字虹光,你想叫什么都行,至于议郎就不必了。”

    “那咋个行?军纪有令,凡是对朝廷官员,不得轻慢,否则俺可是要受府君大人处置的。”

    陈霁见他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展颜一笑。

    “既然如此,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吧。”

    军士没想到陈霁这么好说话,也就放开了,大大咧咧的介绍起了身边的几位兄弟。

    “俺?俺姓赵,没名字,他们都叫俺二粟子,至于俺身边的兄弟,都没得名字,爹娘养不起嘞,就把俺们几个都卖了,这年头孩子也卖不了几个子儿,俺只被卖了二两粟子,所以俺叫二粟子,俺们都是赵府君收留的孤儿,就都跟着俺们府君姓。俺只是个百夫长,原本是俺们大哥带队的,俺大哥叫大狗子,他可是俺们郡的都尉,老猛嘞,鲜卑人都怕他,那家伙,老威风了,带着俺们纵横沙场,屡战屡胜,什么鲜卑、乌桓,那都是砍瓜切菜。”

    说到这,他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有些低落的开口道:“只是,前些时候,他战死嘞,俺们都,可想他哩。”

    这一路上,二粟子的话没停过,他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陈霁,他们都听说哩,是陈霁力排众议,反对和亲,才让他们还有机会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嘞,他们不怕死,就是怕被人戳脊梁骨,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两个肩膀担一个脑袋,哪个用得女人来保护,不就是鲜卑么,怕个球,干就完嘞,他的眼中依旧闪烁着泪光,命运无法摧毁他,到最后,他对着陈霁说道:“议郎,俺们谢谢你,给了俺们替大哥和那些惨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的机会,俺们不怕死,恁放心,恁只管骂檀石槐那老东西,他要是敢动你,俺们兄弟拼死也要冲进去把你抢回来就是哩,你死不了哩。”

    听着二粟子的话,陈霁和王越的双眼通红,风雪来了,风干了泪,冻彻了心。

    “报仇,俺们一定会报仇的。”

    俺们汉朝的大丈夫,说到做到。

    营帐,到了,二粟子他们禀告了太守赵苞,将陈霁二人迎入帐中,陈霁没有多做客套,直说道:“赵太守可用霁去向鲜卑换令堂和夫人。”

    赵苞被陈霁的话弄的一惊,他坚决的说道:“陈议郎,这可万万使不得,苞怎能因家事而误国?”

    陈霁对他展颜一笑,摆了摆手,平静的说道:“赵太守莫不是忘了,霁本就是为了出使鲜卑而来,自然是要让他们带着我去见那檀石槐的,你不用多虑,只管跟鲜卑人讲,我是汉庭的皇子,本是前来督军,与你不合,所以你打算用我来交换他们手中的人质,如此,既能保住您一家老小的平安,又能助我一臂之力。”

    赵苞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霁,从帐中的主座走了下来,对着陈霁深深一拜。

    “议郎此恩,苞没齿难忘,以后但有驱驰,苞绝无二话。”

    “太守言重了,联络鲜卑吧。”

    鲜卑人来的很快,听说是汉庭的皇子,领兵的鲜卑将领大喜过望,直接押送陈霁和王越到了檀石槐的大账。

    至于皇子的小伎俩自是骗不过檀石槐的,对于被骗了的鲜卑将军,他自是被檀石槐教训了一顿,只是不是因为被骗,而是因为劫持敌将的家人,在檀石槐看来,这是对鲜卑的侮辱,亦是对战场的侮辱。

    檀石槐看向帐中的陈霁,顿时大笑不止,指着陈霁对着身旁的鲜卑将领说道:“大汉朝当真是没有男人了,竟要派遣一个小娃娃来出使。小娃娃,你怕是毛还没长齐呢吧,啊?哈哈哈哈——”

    “本王不为难你一个小娃娃,你回去也告诉你们那个娃儿皇帝,咱也不为难他,我看他也有些胆量,比他前面那个什么桓帝有魄力,不要再做什么缩头乌龟,派你们汉朝最厉害的将领来漠南,与本王战个痛快。”

    陈霁看着胸有成竹的檀石槐,冷哼一声,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淡淡的说道:“我听说下国的国君大都畏惧上朝的使者,而我为大王您分忧,拒绝了朝堂诸公想要前来的请求,害怕因为他们的威势而让您轻易被折服,如今我来到大王您的营帐,您对我出使的目的避讳不谈,反倒是与手下讨论我的年岁,这是惧怕的表现,如今看来,由我出使来面见大王是正确的选择。至于我大汉朝的将军们已经严阵以待,鲜卑的勇士敢来,大汉将士们会用最强有力的刀枪箭雨来迎接他们,这些不是大王来考虑的,大王需要告诫的应该是自己手下的将领,如果惧怕我汉朝的将军就不要试图挑衅,劫持主将家人的手段算不得高明,汉朝的将军也不会因为家人而误国,汉朝的人质会为国而死,而汉朝的将军也会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至于漠南一战,我想有朝一日你我也一定会在您的王庭再次相见。”

    听完陈霁的话,檀石槐的脸上变了颜色,他身旁的鲜卑将军听出了到了陈霁言语中的羞辱,大怒,愤而起身,欲抽出腰间的胡刀,王越见状,也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檀石槐制止了那位将军的行为,随即一脸严肃的对着陈霁说道:“使者大人说的不错,本王以貌取人乃是大忌,属下以微末小道妄图取胜也是为兵家所耻,在此,本王为刚刚失礼和属下的行为感到抱歉,不过我们鲜卑人从来不崇尚什么伶牙俐齿,我们只信身下的战马和身上的弓刀,本王听说使者此来是代表汉庭前来议和的,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欺你,议和可以,但是要看使者你有没有胆量能让我们鲜卑的勇士折服。”

    陈霁听完檀石槐的话,哈哈一笑,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直指檀石槐,随即将佩剑插到地上,毫不思索的说道:“大王称的上是草原上的一代霸主,纵使比起当年的匈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既然如此,本使就与大王打一个赌。”

    檀石槐听到陈霁这小家伙竟要与他打赌,也是一喜。

    “赌什么?”

    “就赌大王你所想的那个。”

    “好,使者果然爽快,本王敬你,本王给你一柱香的时间,逃回汉庭,一炷香后,本王亲自率领大军前去追杀你,你若能活着回去,本王就此撤兵,如何?”

    “好——”

    “既然如此,使者,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