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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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铁骑幽州烽火照,黄金台上死君恩

    旷野云雾茫茫万里不见城郭,雨雪纷纷笼罩着无边的沙漠。陈霁与王越骑着劫杀得来的战马,驰骋在回到汉朝的路上。

    “小先生大义,王越不才,此番定保小先生无恙,若檀石槐当真追了上来,越必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剑圣何须如此,霁也是生为男儿,到这天地之间走上一遭,为此家国大义,也必然不能独自苟活,你我二人,一定能回到我大汉的疆土的,纵然是死,能够与剑圣这样的豪杰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定不寂寞。”

    “哈哈哈哈,好,小先生抓紧,我们这就回家!”

    “驾——!!!”

    一柱香的时间转瞬即逝,檀石槐站在鲜卑筑起的高台之上,笑着看向陈霁他们逃亡的方向,他抽出腰间的胡刀对着台下的鲜卑将士们喊道:“我大鲜卑的将士们,寒夜降临,我们的女人和孩子还在饱受饥寒交迫的痛苦,而眼前,就是数不尽的金银和粮食,可是如今,有人却不想让我们得到这些,他们想要把我们置于死地,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

    “好!三部大人听令,挥旗进攻,随我踏破辽西,直捣汉庭!杀——!”

    万马齐暗,弓刀在侧,草原上的群狼瞪着贪婪的眸子,瞄准了自己的猎物,披星戴月,发动袭杀。

    陈霁他们很快就被鲜卑的先遣部队追了上来,王越手执青锋,穿梭在鲜卑骑兵的重重围堵之中,鲜血染红了皑皑的白雪,长弓搭箭,携卷着风刃猛地向他袭来,疾风纵起,震断了飞来的箭矢,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年轻时纵横千军之中的快意,王越不负剑圣之名,带着陈霁从包围中杀了出来,并又抢夺了一匹战马,扬长而去。陈霁被王越护在怀中,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想起了太白诗句中的肆意潇洒的莽莽江湖与此去决绝的家国大义。

    陈霁高歌而起,雪白的战马披着月光奔向远方触目可见的汉庭,王越的剑上披着血与雪融汇而成的冰霜,剑气伴着那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义肆意激荡,势如破竹。

    柳城,赵苞率领着汉朝的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烽火点燃了夜空,铁衣上的冰霜被战士们的热血所溶解,他们胯下的战马与手中的长矛时刻准备着冲杀。

    二粟子他们早早的被赵苞派遣至前线接应,草原上他们高举着手中的火把,为陈霁他们指引回家的方向,当众人看到了那匹白马,身后追逐的鲜卑的军队,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着坚定与报仇的冲动。

    二粟子策马而出,率领着麾下的军队,迎下了陈霁一行,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能再看一眼陈霁,而是决绝的对着他们喊道:“王剑圣,陈议郎,你们只管原路返回,剩下的,交给俺们!若是有幸,俺们一定陪你在庆功宴上畅饮,若是俺们没那个福气,劳烦赏兄弟一杯薄酒,俺们也好走个痛快!”

    他恍惚间听到了陈霁的回应,可厮杀来的太急,战场上白刃渐起的血液与战士的嘶吼让他听不清楚。

    “三军列阵!”

    “幽州将士,誓护议郎周全!”

    二粟子撇了一眼最小的弟弟,眼神中透露着不忍与自责,他带着歉意的语气对着他的弟弟问道:“小六钱,第一次上战场,怕死嘛?”

    小六钱稚嫩的脸上透露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决绝与坚韧,他大声对几位哥哥喊道:“俺们大哥说过,死有何惧?!大丈夫只怕死的窝囊!今日陈议郎帮俺们找回了尊严,就是把命抵给他又如何?兄弟们!都听好了,即日起,俺们大汉没有和亲的公主了!俺们不是要靠牺牲女人来寻求庇护的孬种!”

    他们一齐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纵马而出,向着鲜卑的军队冲杀而去。

    “为了煌煌天汉!”

    “杀————!!!”

    远方传来的厮杀,擦肩而过的将士,他们一道道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身影掠过陈霁的眼前,可他们无法停下,更不能转身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有自己的使命,远方,是赵苞。

    柳城,汉朝,那是家的方向,今夜过后,有多少思妇为之断肠,又会有多少因为失去家中唯一的支柱而走向死亡。

    檀石槐!终有一日,我要踏破鲜卑王庭,用你的项上人头,祭奠我大汉的英灵!

    回首,檀石槐昂首耸在战马上,挥刀斩杀了一位向他袭去的汉朝将士,他冷漠的一笑,迎上了陈霁的目光,他清楚这种眼神里面藏着什么。

    檀石槐的声音似乎穿过万军,直接传到了陈霁的耳边。

    “小子,想杀我,就尽情的来吧。我在漠南等着你。”

    风雪弥漫,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将士奋勇的厮杀,还有那如泣如诉的幽怨的琵琶。旌旗在戍防城楼上随风翻卷,原野上豪壮的燕歌声不绝,奔腾的骏马嘶鸣,城头上的战鼓声还在旷野里震荡回响,将军刀匣里宝刀上的血迹仍然没干。只剩下凄寒的月色,举一杯温酒,盛冷月以祭奠英灵。

    檀石槐看向已经回到柳城的陈霁,抬起了手,对着鲜卑下令:“全军听令,鸣金收兵。”

    鲜卑的将领很是不解,虽然他们没能取得上风,可就这样撤兵,他的内心实在不甘。

    “王上,何不一鼓作气,一举攻占辽西?”

    檀石槐冷漠的冲他撇了一眼,厉声道:“我檀石槐也算得上一代豪杰,岂能行此不义之举,收起你的心思,莫要多说,撤军。”

    随即他最后看了一眼陈霁所在的方向,扬长而去,笑着践踏过战场。

    “小子,下一次,就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

    “檀石槐,下一次,就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

    两人彼此都对对方起了杀心,前者是承认了陈霁作为对手的资格,而后者是满满的仇恨与愤怒。

    东方,曙光初露,草原上传来了长号,鲜卑,撤军了。

    建宁元年的最后一天过去了,大汉的百姓迎来了建宁二年,有人庆幸,有人欣喜,有人悲伤,有人在家中苦等,自己那不归人,何时才能重返他的家乡,有人在坟前哭诉,痛骂战争的无情,孩子,你可知父母仍在倚着篱墙遥望期盼,家中早已没了余量,他们亦不怕死,只是奢望能够再看你一眼。新生的孩子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能感受到母亲的悲吟,伴随着自己的啼哭,伤透了心神。

    我们迎来了和平,而换来和平的人,永远的留在了战争结束前的厮杀。

    陈霁在草原上倾倒了一坛美酒,敬自己没能好好结交一番的兄弟,他披上二粟子托付赵苞转交给他的战袍,结下了袍泽的情义。

    无尽的草原与荒丘上,回荡着陈霁泣泪唱出的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奉上最后一杯薄酒,带来日,手刃贼首,再痛饮,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