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曹寿思索着问道。

    “没有了。”

    “没有了？”曹寿有些讶然，“隆虑侯犯了这么大的事，想保他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在我的手里保他一命。这女人如果不傻……”

    “有没有可能她就没有想保隆虑侯？”曹襄一番话径直打断了曹寿的思考。

    “嗯？什么意思？”

    曹襄道：“今天白天，隆虑公主和我说的只是要保全隆虑侯府，并非是隆虑侯本人。”

    “我猜测，身为皇家公主，她心中肯定清楚，陈融所犯的罪过是陛下所不能容忍的。莫说是你我，就算是她入宫去求太后，多半也是无用。”

    “真正让隆虑公主放不下的，应该还是她那个儿子。”

    “保住陈通一命，让陈通袭爵，应该就是隆虑公主心中所求之事。”

    听着曹襄的分析，曹寿默默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隆虑公主以前就是个伶俐之人，不是那种只会蛮不讲理打泼的妇人。只是她竟然能当着你和你阿姆的面，直接给你跪下，这女人的手段绝非常人可及。”

    “我今天去了趟御史台，仔细过了一遍卷宗，陈通参与此事并不深，想要把他从这件事当中摘出来，并非是难以做到之事。而且陈通此人，性情蠢笨，又喜欢自以为是，即便是放他一条生路也无关痛痒。”

    “至于隆虑侯府爵位，这个爵位肯定是保不住的，这么大的事情不削一个爵说不过去。但怎么说也不至于直接被削成白衣，大体上也能说得过去，不是要紧之事。”

    曹寿说完，忽地沉默了下来，显然是有心事。

    “那什么才是要紧之事？”曹襄好奇道。

    曹寿默默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了几片竹简，递给曹襄道：“你自己看看。”

    曹襄接过竹简，简单看了两列，原本困惑的面孔，瞬间变得严肃。

    “这些都是陈通说的？”

    曹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不然我为什么说他蠢笨如豚又喜欢自以为是？陈融直接认罪，把所有罪过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就是为了让这个案子到他这里就此结束。”

    “不论是陈通也好，宫里也好，只要他把嘴闭严实了，这些就都不会让外人所知道，也就都不是问题。”

    “而他身为大汉公侯，不会有人对他上刑，更何况他都已经把事情说的那么详细，要么是等着流放，要么就是等死而已。”

    “陈融虽然有时候有些犯傻，平日里做事也挺烦的，但关乎到大事，这个人的脑子还是够用的。”

    “只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家伙，怎么就生出来了这么个儿子？”

    曹寿说到后边，已经有些痛心疾首。恨不得穿越回去，在陈通出生的时候，冲过去把这孩子给直接掐死。

    “陈融自己没招，陈通就是被随便唬了两下，结果就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说出来了。他说话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这个东西也是他能说的吗？”

    曹寿今天一天没回府，除了是要躲着隆虑公主以外，也同样是给今天所遇到的这郁闷事散散心。

    如果这事情可以到陈融这里就此打住，大家就都是一个两全其美。

    陈融一死，陈通根本无力支撑隆虑侯府大局，隆虑公主如今又求上门，隆虑侯府后面势必要多吐出点东西来，到时候实力大减，陈家就再也不是威胁。

    隆虑公主那边也挑不出自家什么错误出来，甚至还要千恩万谢。

    可是陈通这张嘴自己没把严，而且最要命的是，知道这件事情里的人并不只是曹寿一个！

    如果这件事是陈通对着曹寿一个人单独说的，那事情还能稍微好办一点。只要曹寿这边瞒着，事情一样能够平稳过度。

    但偏偏陈通这个傻鸟竟然跟着两个御史，把这么多要命的东西给说了出去。

    曹寿知道这些情况，还是从其中一名御史嘴里得知的。

    瞒得住吗？或许能瞒得住一时，但这终究是个隐患。

    曹寿现在或许可以凭借平阳侯府的威势，将那两名御史压制，不让他们开口说话。

    但这也只能管得了一时。

    谁能确保后面这两名御史不会被其他人蛊惑诱惑？一旦这两个人在后面把事情揭发出来，平阳侯府势必会被扣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而且还是扣的严严实实，洗都洗不掉的那种。

    但曹寿如果真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刘彻，可想而知，后宫必然震荡。

    陈皇后甚至因为此事被废都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刘彻早就看陈皇后不顺眼了，这个对于地位稍微高一些的人来说都能看出端倪。

    如今这样一把刀递过去，刘彻可能不用吗？

    可问题在于，一旦陈皇后被废，而且举报之人还是陈家的陈通……

    陈通后面这半辈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不管平阳侯府有多大的苦衷，作为母亲，隆虑公主会甘心看着自己儿子后半生的前程都毁了吗？

    尤其是这个母亲，甚至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以堂堂公主之身给别人下跪。

    这种人如果发起狠来报复……

    曹寿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不能瞒。件事情瞒住被我们瞒下，隐患太大，平阳侯府担不起这个风险。”

    曹襄快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管隆虑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先确保平阳侯府的稳定才是我们最先考虑的事情。”

    “何况这把刀递上去，陛下借刀杀人，我们还能借此收获陛下的好感。否则这件事情被我们瞒住，一旦后面事情泄露，陛下发现他想借的刀，我们没递上去，到时我平阳侯府将是灭顶之灾。”

    “你说的我岂能不知？”曹寿满面愁容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可这件事情一旦报上去……”

    “事情当然要报上去，但谁说一定要原封不动了？”曹襄轻弹了弹竹简，随后看着曹寿道：“陛下要的只是这把刀，刀是谁造出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隆虑公主那边也只是要让这把刀和陈通划清界限，只要刀不是陈通造的，这把刀被人发现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