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只想闲在家里，因为如果老是出去的话，可能会碰到那些烦人的‘老鼠’。

    若是被那些洋老鼠找到她现在的家，恐怕以后就不会有安宁日子了。

    “咕～”

    “唔…”

    穿着太极袍躺在摇椅上正在看报纸的顾楠，空出一只抚摸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橘猫，这两日梨花和贵明天天在一块腻歪，整的她只好天天窝在楼顶看报纸。

    “喵…”大腿上的橘猫眯着眼侧着身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顾楠垂眸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道：“还不起来，要在我这儿睡一整天吗？”

    橘猫跳下来抖了抖身子，转头对着顾楠喵了一声后便轻盈的跳上墙头。

    看着悠闲的橘猫扭着屁股走了，顾楠轻笑一下收起报纸。

    这年头连橘猫都瘦成了这样。

    ………

    “哪份最新？”

    “给您，这是找您的！”

    拿过报纸刚要离开却站住了脚步，上面的一副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三日前正午12时，南京被日本飞机…”顾楠沉默的看着手中的报纸上的配画，过了好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将报纸折叠一下放进帆布挎包里，然后突然抬头左右看了看。

    四周的人群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哪怕是有一两个青年被顾楠扫视到也会连忙移开视线，看样子只是瞧顾楠年轻的模样罢了。

    没有人盯着啊…

    这几天倒是没见一直盯着她的洋鬼子，前段时间到哪里都要被监视着，难道是放弃了吗？

    走到附近的集市摊位，这边的小贩一边吆喝一边给在挑的顾客拿秤称重，一个扎着粗辫的农村姑娘朝她笑喊道：“姐姐来我这里看看，都是新鲜的！”

    顾楠走上前瞧了一番，现在农家都很实诚，连一个不好的水果或蔬菜都没有，这个姑娘还热心的拿出纸带递给她方便挑拣，她还帮顾楠随手拿了几个大番茄和水果放进纸袋中。

    “嗡嗡…”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再想拿水果的手中途停住了。

    “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太好吗？”小姑娘有些拘谨的问了问皱着眉头的顾楠，顾楠却在几个人奇怪的眼神中转过身看向海滩街的方向。

    这片视野还算开阔的，顾楠眼孔收缩了下，看清一排黑点从远处的天空逐渐显现，那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远处人群的骚动更清晰了。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愣愣的看向远方的黑点，大部分人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日本人的飞机来了！”

    远处一声喊叫声彻底引爆了人群，顾楠站立着没有行动，她注意到人群随着尖叫声四散而逃，那些黑点变成了天空中的恶魔，摩擦空气的尖啸声远处街道上人群中一颗黑点落在那里，亮光闪起时她迅速将摊位倒在地上，然后抓住旁边身着旗袍的少妇和摊位的姑娘躲在后面。

    刚躲好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便响起，四周街道上透亮的玻璃瞬间被震碎，远处一道看不清的烟尘凶猛奔来，摊位一旁还在站着的几个路人被吹飞出去，其中一人在空中拦腰打在电杆上立刻没了动静。

    那迟到的防空警报声这才响起，头顶的飞机低空呼啸而过，后面还有一大片机群扑来，顾楠拉起刚刚救下的两人催促道：“快走，去找地方躲起来。”

    一旁的少妇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摊位的小姑娘脸色煞白但还能站起来，连忙拉起她朝街巷里跑去。

    “让我们进去，你们这群拿洋鬼子钱的杂碎！”

    人们极力想涌进咖啡厅内，第一批轰炸后，街道上还活着的人们推攘着朝附近建筑里，也有些只想尽快跑回家去。

    顾楠刚起身，便看到杂乱的街道远处十字路口一家咖啡厅的几名服务生拦住慌乱的人群，不让他们进到屋里。

    可能是咖啡店的老板还怕人群趁乱抢东西吧。

    任谁也想不到第二队的一个飞机像是注意到了他们这一大群人，突然一架飞机脱离队伍朝下俯冲。

    吵闹的人群刹那间停了下来，一个航弹随后落在人群后面的路口。

    “轰——”

    服务生再厉害也挡不住被炸飞的人们，咖啡厅的玻璃随着航弹碎片飞进屋里，路口附近立刻没有一个能站立着的人。

    恐怖的气浪和烟尘从路口吹来，顾楠在爆炸引起的狂风中纹丝不动，冷冷的看着那架螺旋桨飞机用最低的姿态侧飞划过她头顶的天空。

    从侧着的机身上看到飞行员露出了兴奋的微笑……

    “老爷，老爷！”

    一个妇女哭着的拉住正在来回走动的中年人，可这会儿他也急得满天大汗。

    “少爷都到现在了还没回来，他会不会有事啊！”

    洪万财用力的打啦着手里的核桃沉不耐烦的沉声道：“哎呀你着什么急，天志他们搁学校呢，那地方安全的很！”

    “安全什个安全？”妇人被他的胳膊甩开，泪眼朦胧的说道：“那群畜牲连街上的人都炸，那学校怎能安全的了？可怜我的孩子……”

    “哎我的老天爷，你要把我催死咯！”

    洪万财忍不住捂住额头走了出去，外面是一家大饭店的大厅，这时候大厅挤满了从外面逃进来的人群，一阵较近的轰隆声传来，惊的人群全都蹲了下去，更有些吓得直接躲进了桌子下面。

    方全顶着瘦了一些的大肚子探头探脑的朝窗户外面看，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外面也没有了爆炸声。

    “方全，外面怎么样了？”

    正紧张着的方全连忙回头，原来是自家老大到了旁边，连忙说道：“老爷，我先前派了两次人去，可这七八个人一个也没回的来，少爷也不晓得怎样了。”

    洪万财的眉头皱的更深，背着手担忧的瞧了瞧外面，马路上一个满是裂纹的大坑摆在那里，附近残缺的汽车正在熊熊燃烧着，地上躺着几个没来得及进来的人，一辆车的车窗上更是挂着一具焦尸。

    那窗户口的玻璃早就被震得屋里地上都是碎渣，手中的核桃拨的咔咔直响。

    “fake！”

    一位头发脏兮兮的洋人搂着还在痛哭的妻子，当他伸头看到自己外面的车子破口大骂道：“这群该死的日本人炸死了我的司机和我夫人的狗！”

    “这里是租界，谁给他们的权利？”

    “吱嘎——”

    “是他们手里的枪还有天上刚刚把您吓的乱窜的飞机，先生。”

    众人回头看到是大饭店门口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一手扶着门说的，那个青年穿着白衬衫吊带裤现在满是血污和黑炭，手臂和额头上还有不少擦伤烧伤的痕迹。

    “绍先！你没事吧！”

    洪绍先抹去脸上的黑灰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儿子我身体硬朗着呢！”

    洪万财连忙将手中的核桃塞给方管家小跑到儿子身边，然后拉住他的胳膊朝屁股上就是一脚！

    “让你这臭小子不知道回来！外面日本人的飞机怎么炸不死你！你这臭小子就是找抽…”

    厅堂里的人群面面相觑不敢做声，看着发大火打儿子的洪万财才知道，这大户人家打起孩子来格外的凶。

    “爹…爹！我这次没错！”洪绍先挨了几脚赶紧挣脱开，灵活的绕着大圆桌躲避自家气急了的老子喊道：“学校图书馆被日本人炸了！我这次在学校救火呢！”

    “你…就你这斤两还救火？钻进去就变成荷包鸡！”

    听到动静的妇人从后院出来连忙拦住了他，这才让洪绍先撑着桌子喘口气。

    “爹您先别生气，咳咳！”

    洪绍先咳凑了好几下，然后气喘吁吁的抬起手指向学校说道：“学校还有外面老多地方都着火了，那些飞机投的弹有些下来直接就一大片火海，学校图书馆直接烧了一半，赶紧派人去救火。”

    那图书馆可没什么防火的东西，没被炸死的学生只能让人一盆水一盆水的浇在火堆上，冒起的浓烟从洪家大酒店这边都能看到。

    站在四楼天台的洪万财看着所有的手下坐上发动的汽车出发，而远方很多熊熊燃烧的房屋，炽热的火焰舔舐着房屋，浓烟让天空覆上了一层灰色。

    拳头狠狠的砸到水泥护栏上，手腕上的佛珠被砸断崩飞！

    “这他娘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