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心中欣喜而导致一阵手忙脚乱，但那年轻的男子还是把门闩挑了起来。

    随着“吱”的一声，大门往两边打开。

    在朗月的映照之下，门外的一步之遥，站着一名满脸带着笑意的男子，其肩膀之上还斜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这男子正是此前在京城与吕虎、妥刚、妥洪等人相聚的郑旺。

    那年轻的男子见到笑得合不拢嘴，随即唤了声：“阿爹。”

    郑旺脸上的笑意亦浓：“壮儿。”

    那被他唤作“壮儿”的那年轻男子，是他儿子，名郑壮。

    那郑壮笑着将郑旺迎进去，一边扣上门闩，一边问道：“阿爹，你怎回来得这么晚？”

    “事情办妥，马上赶回来。”驻足等着他的郑旺回应。

    略一顿，郑旺又道：“原本你刚叔和洪叔见天色晚，拉着我不给走的，让等明日再回，但我怕你娘俩担心。”

    那郑壮已转身过来：“阿爹，你还真没说错，阿娘洗脸的时候还念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去京城都已经三日，你娘又怎会不念？”郑旺微点了点。

    那郑壮指着他肩膀的包袱：“阿爹，那是什么？”

    “你阿姐让人捎来的东西，你阿娘睡没？”郑旺应道。

    “阿娘刚洗脸，就听你的唤叫声，让我来开门。”那郑壮摇了摇头。

    “走，一起找你阿娘去。”郑旺轻笑了声，拍了拍他肩膀。

    没过多久，在月色的映照之下，父子二人离那间厢房只得三四步之遥。

    “孩子他娘，我回来了……”稍为领前的郑旺朝着敞开的房门轻嚷了声。

    他话音未落，房内走出一人来，正是此前让郑壮快开门的那名妇人。

    那妇人是郑旺之妻赵氏。

    “孩子他爹，可把你盼回来了。”赵氏笑得甚是欣喜，须臾还指着他肩膀的包袱，又道，“背着的是什么？”

    郑旺笑着扬了扬手：“孩子他娘，先进屋再说，外面冷着呢。”

    在一阵轻笑声之中，郑旺、郑壮和李氏进厢房，那郑壮还顺手把房门也关上。

    片刻之后，三人已经去到那圆桌前，郑旺指着那木盆道：“壮儿，快把盆搬走。”

    郑壮听得顿时应了声好，仅一二息之间，已将那只仍盛着水的木盆移到一侧靠墙垣的地面。

    瞥见郑壮和李氏满脸期待，郑旺笑了笑，取下肩膀的包袱放到那桌面。

    未及片刻，随着包袱束结的一解开，包袱里的物什顿时露出真容。

    摆于最上面的依然是那一方锦帕，在其下方便是那一袄与那一裙，此前郑旺在妥氏兄弟家的庭院曾拿出来过。

    郑旺先拿起那一方锦帕，递到李氏手中：“孩子他娘，这些是女儿让人从宫中捎出来的。”

    李氏将锦帕拿在手中反复打量着，双眼满是笑意，口中更道：“好，好……”

    稍顷，郑旺再分别拿起那一件袄，与那一裙，在李氏面前扬了扬：“女儿在宫中所穿的衣裳。”

    李氏见得不断地点头应好，未几，眼内竟隐约泛起泪光。

    之前站在旁边只是观望着的郑壮，突然插话道：“阿爹，阿姐穿的衣裳，为什么这么旧呢？”

    “穿得久，那自然显得旧。”郑旺应了声。

    李氏听得点了点头，似认同他的意思。

    “阿爹、阿娘，阿姐在宫中过得可能比较苦。”

    郑旺和李氏听得一愣。

    须臾，李氏更出言问道：“你阿姐在宫中，怎么会苦？”

    郑壮指着郑旺仍拿于手中的那一裙道：“看阿姐穿的衣裳就知道。”

    “这是你阿姐让人捎出宫的，她送旧留新，不正好么？”

    郑壮摇了摇头：“旧成这样子，阿姐还穿呢？”

    “你阿姐她节俭。”

    “连旧衣裳也留着，阿姐在宫中过得不好。”

    李氏皱起了眉头，望向郑旺，郑旺早已沉吟着。

    稍后，李氏和郑旺同时轻叹了声。

    ---

    “旺嫂……”

    “旺婶……”

    “小壮……”

    郑旺还在梦中，却被阵阵的嚷叫声吵醒。

    他扭头望向墙垣的窗户，外面已是大亮，再看看身侧，空无一人。

    他妻子李氏应早起了，只不过没有唤醒他。

    昨日不顾天色将晚，拿着吕虎捎来的包袱赶回家，他本想好好在妻子李氏面前炫耀一番，那知儿子却觉得女儿在宫中过得不好。

    在儿子不断诉说之中，他和妻子李氏也醒悟，女儿在宫中可能真过得不好。

    于是，歇息之前，李氏不断在他耳边唠叨，要他想想怎样补偿女儿。

    他应诺之后，一寻思到三更天，也没能合眼。

    此刻被吵醒，郑旺顿时没了睡意，凝神再细细一听，院子里的吵嚷声一直不断。

    郑旺自是甚为惊讶，随即翻身下床。

    穿戴之后，他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随着亮光的蓦然而至，他不由得轻眯起双眼。

    尽管如此，他已经瞥见自家不大的院子里，此刻似乎来了不少人。

    不一会，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他再望了过去。

    他妻子李氏和儿子郑壮，被十多人围着，话语不断，人人均带着笑意。

    那十多人全是同村的村民。

    “哟，大伙这么早呢？”郑旺轻嚷了声。

    听得郑旺的声音，那些人顿时纷纷望来，还打起招呼。

    “旺哥。”

    “旺叔。”

    有人更直接道：“旺哥，你女儿找回，来给你道喜。”

    郑旺一一拱手，连连回应。

    未几，他将妻子李氏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孩子他娘，怎么大伙都知道？”

    李氏轻笑道：“今早我让壮儿一嚷，就都知道。”

    郑旺一愣：“孩子他娘，你说过，女儿一事不告诉其他人。”

    “女儿没找着，那是不好意思说。但现在已找到，她还赠衣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李氏笑。

    郑旺释然，稍顷，他返至众人跟前。

    众人见他回来，再次轻嚷起来。

    “旺哥，你女儿找着，可喜可贺。”

    “旺嫂说，她是入了宫做宫女。”

    “旺嫂还说，你女儿赠了衣裳。”

    “旺哥，拿那衣裳出来，给大伙看看呗。”

    “对啊，让我们长长眼。”

    “我们还没见过宫里的东西。”

    郑旺望向妻子李氏，李氏迎着他的目光，微点着头。

    “大伙想看？肯定可以。”郑旺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但大伙只可远看，不可走过来摸扯。”郑旺再道。

    众人纷纷应好。

    郑旺拉上郑壮回到厢房，一人拿袄，一人持裙。

    不一会，两父子回到院子，给众人展示起来。

    郑旺更说道：“是旧衣裳，其实没什么好看。女儿送来的，让我们有个念想。”

    挤了过来的众人，似乎根本就没听到郑旺说什么，口中惊呼连连。

    “皇宫东西，还真好看。”

    “宫女也穿得这么好……”

    “如果她得皇上恩宠，旺哥，你不就成皇亲了？”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郑旺听得心思顿起……